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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情在不能醒六
书名：但愿魂梦与君同 作者：琉璃茶 更新时间：2016-12-12 22:14 字数：3253
赵砺一眼便认出了她，悠悠打量着下跪的青兮，一只手捏着那朵绿花，一只手轻挑起她的下巴，玩味地问道：“哦？你怎知朕是皇帝？”
当日烟城一别，每每喝酒，他总会想到这个会冲酒的女子，也曾派人下去调查过，终不得而知，想不到今日，她竟送到了眼前，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青兮一愣，是的，他不曾告知她他的身份，她是听李沐辰说的。此刻，他的手还在她的下巴上，青兮被迫与他对视，反倒没了最初的恐惧。这个人明明一副庸懒的模样，却有摄人心魄的眼神，不怒自威，心狠又无情，所以他能对与他交换身份的云亦师兄赶尽杀绝，也能对可能知情的她与李沐辰利刃相逼，面对心冷之人，他不会因你的任何反应而改变丝毫决策，那么，她实没有害怕的必要。
青兮躲过他的眼神直视，诺诺回道：“圣上衣着华贵、气宇非凡，民女大胆猜测当是圣上无疑。”
赵砺眼神微动，这个女子面上恭谨，眼里却有一丝倔强跟执着，她不怕他。得知这样的讯息，赵砺嘴角勾起一笑，愈发起了兴味。
“叫什么名字？”
“云青兮。”
“云青兮，起身吧！”
“谢皇上。”青兮提群起身，抬眼正撞上停留在她身上一直不曾移开的目光，心内忐忑又懊恼，李沐辰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却不知到底有怎样的后果。她真想拍自己一巴掌，好奇什么，撞上了这个人。
正踌躇间，一人匆匆走近，是太监总管品达。
“皇上，您怎么先回来了？”达公公问。
“那些钟鼓磬鸣吵得朕头都大了，舍了驾舆策马先回来了。何事？”
“回皇上，孟卿方才匆忙到御书房，正在等您。”
“让他回去！”
“皇上，孟卿说今日见不到您他是不会回去的。”
“那就让他等着吧！”赵砺一挥衣袖，不见喜怒，不以为意。
青兮屏息站在一旁，却见赵砺又看向她来：“云青兮，你何故进宫？”
青兮低眉，谨慎回道：“民女与凝嫣公主沂州相识，感情甚笃，今次进京，特来拜见。”
“哦！是凝嫣的朋友啊！”赵砺应着，又是一步，悠悠晃到青兮面前，扬起捏着那一朵茶花的手，靠近青兮。
青兮微怔，下意识向后趋避。
赵砺审视着她的不安，弯起嘴角，已将那朵茶花簪在了青兮的发间。收手打量着青兮，笑得云淡风轻，微扬着头赞道：“嗯，宛妙可爱！”
却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青兮站定不动，愣着并未谢恩。
赵砺又道：“云青兮，朕与你两次不期而遇，倒是有缘。朕很想念你冲的无花酒啊！既是凝嫣的朋友，走！陪朕到皇妹宫里坐坐。”
“民女遵旨。”青兮维诺点头，跟在赵砺身后走在刚才那条路上，心思却早飞了远，想到赵砺已经回宫，李沐辰必然也回了李府，这要发现她还在宫中，铁定要炸毛。只愿这赵砺坐一时就走，放她早些出宫。
怎奈天不遂人愿。今日赵砺似乎兴致颇高，在离忧宫中坐了许久也不见离开，问到青兮与凝嫣在沂州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半真半假回答着，赵砺竟微笑点头，眼神始终不离青兮。
已是傍晚时候，凝嫣起身道：“皇兄近来政事不忙吗？怎么有时间在凝嫣这里坐这么许久？”
赵砺笑得随意：“这宫里就皇妹这儿清静些。朕记得离忧宫那几道小菜口味倒不错，今日就在皇妹这里用膳吧！”
凝嫣一顿，点头笑道：“皇兄愿在凝嫣这里用膳，凝嫣欢迎得很，只是青兮住在宫外，再聊下去就误了时辰了！”
青兮会意，适时起身告辞。
赵砺笑：“你们姐妹情深，皇妹也不留青兮在宫里住住？”
凝嫣斟酌片刻回道：“皇兄有所不知，青兮与李沐辰亦是熟识，今次来京便住在相爷府上，过时不归，怕是相爷夫人会担心。”
赵砺嘴角又噙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哦？原是这样！青兮竟还认得李小魔头。这也好办！品达，去给相爷府上送个信，就说云姑娘今日歇在离忧宫了！”
赵砺一句话敲定下来，凝嫣与青兮对望一眼，皆是无话。
花厅内，晚餐格外丰盛，各色菜式亦摆满一桌，因着赵砺在场，青兮凝嫣二人自然拘谨了几分。
入坐片刻，砚儿掀帘而入：“禀皇上，公主，孟卿在宫外求见。”
三人俱是一愣，赵砺不耐烦道：“怎么还在？让他进来吧！”
青兮心思孟聿寒已找了他半日，当是有紧要的事，否则不可能追到公主宫内。
孟聿寒匆匆而来，仍是一身繁琐宫装，当是结束祭天大典就赶来了宫中。见他眉目清俊，神色是如常的冷峻坚定。抬眸扫过青兮与凝嫣，未多停留，仍落在赵砺身上。
赵砺道：“孟聿寒，你是不想让朕跟皇妹好好吃顿饭罢！”
孟聿寒躬身作了一揖，直接表明来意：“王方二位将军明日启程西去，臣必须赶在他们出发前劝皇上收回成命。”
赵砺放在筷子，幽冷的眼神落在孟聿寒身上：“大祭司的话还要朕重复吗？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提。”
孟聿寒清冷的面上燃气愤恨：“‘紫微星变，晦暗不明。观其态势，异动在西。西陵与西江或有兵变’，此话听来，简直荒谬！”
尚国幅员辽阔，西北有西陵郡，西南有西江域，尚国虽为承平之世，但年来也有大小战事，只有西陵西江一带最为安定。
西陵郡地处尚国西北，与尚京相距遥远，毗邻西陆殷国，本是先皇的兄长，也就是赵砺的伯父逸郡王的封地。当年最有资格继承尚国皇位的当然是身为嫡长子的逸郡王，但先皇更具治国才能，心有不甘，设法夺了皇位。先皇对于这个兄长既有兄弟之谊，又有顾及之意，遂封他为逸郡王，封地西陵，任其管制。先帝心有愧疚，封逸郡王于此后，便不闻不问。西陵郡名义上虽属尚国，实际上脱离尚国控制已有多年。但逸郡王膝下只有一女安恬郡主，这许多年他再无夺皇位之心。西陵一郡，安稳和乐，万没有起兵反叛的理由。
西江域在尚国西南部，面积虽不算大，却是富庶之地，土地肥沃，水路通便。并且相对独立，进入西江域有一必经之路，此处三山相对阻隔，具有险关，一直以来流传着仙人劈山通流的传说。西江太守陆殷本是两朝威远将军，国之重臣，先皇死后解甲归乡，在西江颇具威望，掌控一方时局，主持政务。陆殷本为布衣，乃先皇亲自提拔，为人迂腐，忠于尚国赵家，也曾在赵砺亲政和同太后争权之事上发挥重要作用。可以说，陆殷，是最不可能背叛赵砺的人。
孟聿寒义然陈词：“逸君王安于西陵，陆将军忠于皇上，西部实乃尚国最和稳安定之地。相反，朝中暗流涌动，京师异动频发，不得不防范。皇上在此时将尚国主军西调实非明智之举。一旦尚北兵变，防守虚空，尚京危矣！或恐……国将不国！”
赵砺已然愠怒，低吼道：“孟聿寒！”
孟聿寒依然脊背挺直，恭敬却坚定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赵砺手中双箸掷下地：“孟聿寒，你反了不成？竟对朕咄咄相逼。”
孟聿寒面色不改一分，音沉如水，不卑不亢：“臣只是据理力争。”
赵砺突然敛了怒容，勾起嘴角轻笑：“朕的孟卿果真忧国忧民！无妨，即便真有乱臣贼子敢来作乱，朕也相信就凭孟卿才谋过人、运筹帷幄，定能应对自如，叫来者灰飞烟灭。”
孟聿寒定定看着赵砺的笑容，突然抬眸一怔，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不过是赵砺的一场算计，为的，还是他的十万精卫军；赌的，是他孟聿寒的一份天地责任感。暗自冷笑一声，他并没有忘记赵砺的深重城府，十六岁亲政，在势力根深蒂固的太后手中争权夺势，巧妙维持朝中两方平衡，深思熟虑，步步为营，这样的帝王不会屈从于任何人，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无益的事。
只是，主军西调，单为逼他交出精卫军未免太过冒险，要知道皇甫轼一旦起兵进犯，必有太后相助，即便他愿交出兵权，十万精卫军也未必能挡四方来袭。更何况，不到最后一步，他万不会奉上兵权。倘若南疆黎国趁隙侵犯，他赵砺就不怕一步错满盘皆输吗？赵砺这般孤注一掷，不顾万民水火就罢了，连京城政权安危也不顾，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浓眉深皱，缜密思量，孟聿寒亦回以没有温度的一笑：“皇上说笑，臣纵是聪明绝顶，一人之躯也难敌千军万马。”
赵砺沉默片刻，一挥手道：“孟卿未雨绸缪是好，思虑过重可不好。今我尚国一派升平，何来动乱？放心！就真有贼人作乱，让孟卿一人去挡千军，朕舍不得，有人更舍不得。”说话间，已抬眼瞥向静坐一旁的凝嫣。
青兮抬眸，恰看到孟聿寒与凝嫣二人隔着宽大的圆桌四目相对，难述相思。
赵砺笑笑，继续道：“此事不必再提。今晚花好月圆，不谈国事。——孟卿若没用餐，让皇妹添副碗筷倒不难，若再谈其他，可就扫兴了！”
孟聿寒了解赵砺，知他心意已定，再难转圜，无意纠缠。他躬身欲退，踟蹰片刻，抬眼看了凝嫣一眼，终在最后改变了主意：“谢皇上美意，臣正觉饥肠辘辘。”
孟聿寒入座，砚儿重设碗筷，席间气氛抛却方才的紧张，但仍旧怪异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