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门前披红挂彩,大门悬挂着结彩球的红绸,窗边贴满了红双喜字,来往之人无不恭贺,可叹父亲刚死,头七还没过,她竟这么急着送我出阁,好活生生吞了苏家的财产。
不行,父亲的基业不能砸到她手里,想到这我的手攥紧了衣襟,手心濡满了汗,媒婆撩开帘子看我:“姑娘,这六礼,纳采,文名,纳吉,纳征,请期,可全完了,姑娘嫁不嫁都是沈家人,又作何打算呢,横竖不过是死,死了也是沈家鬼,但是,只要你进府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眉间的抑郁顿时散开,我明白了,我要报仇,讨回我应得的。
年幼的妹妹望着我不语,她是继母的女儿,琬琳,不,她的身上留着跟她母亲一样的血,我恨她们母女俩,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家,从小母亲就离我而去,父亲对我不理不睬,冷冷淡淡的,看到琬琳骑在父亲背上放风筝,我心里莫名生起一种恨意,属于我的东西全被她们母女俩夺走了,我恨她们,包括父亲。我拿手臂擦了擦泪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流泪了,真真假假又何妨?
人生于我而言,只是用来报仇!
娶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我不知道沈府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是不是会有一个爱我的丈夫,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听媒婆说我嫁的人是沈家二少爷,大少爷娶得是大太太的内侄女,二少爷是二太太的儿子,听说这个二太太是沈老爷最宠爱的,前些年得了不治之症,三姨娘是歌姬出身,唱腔极好,为了娶三姨太进门,听说沈老爷还气倒了老太太。
轿子停了,沈府不亏是富可敌国,宅子东西荟萃,金碧辉煌,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沈府。”,门口有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对过儿是磨砖对缝八字影壁;路北广梁大门,上有门灯,下有懒凳。内有回事房、管事处、传达处。
我第一次见他,他远远望着我,一脸愁郁,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自处,毕竟是一辈子,为了报仇,值得我错付这一辈子的情爱,与时光,这就是命。
以后的路不管是如何艰难,我都要一直走下去,我撩开帘子,朝向来时的方向望去,心里面想着,父亲,求你保佑我,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血刃继母,祭奠你在天之灵!
到了,媒婆搀扶我下轿,我顶着红盖头,父亲以前说我的眉毛生的好看,就像古书上说的:“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若星辰。”。父亲常这样夸我,我想要嫁便嫁如意郎君,没想到昔日的清儿成了沈家二少奶奶。
“小姐,到了。”贴身丫鬟雪月招呼我,她与我自小长大,也是我唯一值得信赖的人,虽然她是奴产子,自小我就知她心高气盛。
秋吟是个机灵鬼,嚷嚷着:“咱们虽是从苏家大院走出来的,倒也见过世面,可今日倒显得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了。”
是啊,沈万山白手起家,没做十年,沈家米业就成为长沙三大米商之一,不得不说,这沈万山厉害,可这大太太更厉害,丈夫在外打拼,一个女人能平息家里的矛盾与纷争,足见其手段。
一进门,媒婆就满嘴的吉利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才子配佳人,百年好合,天长地久。”鞭炮响了起来,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
他始终不为所动,眼神略带恨,莫非,他也……媒婆对着我说:“借来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人火上过,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啦。”我跨过火盆,是不是真的红红火火,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始终坚定着我要报仇。
媒婆吼着嗓门说:“拜堂。”
雪月搀扶我跪下,大太太正襟危坐,她虽然眼角任岁月刻下了皱纹,却依然掩饰不住,她曾今的美貌,眼神凌厉,她朝我笑了笑,她的右侧是三姨娘,一席如意襟凤仙领真丝鹅黄旗袍,风姿绰约。旁侧便是大嫂了吧,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约摸二十多岁,透露出精明与伶俐,一双交连眉。
怎么不见大少爷?素闻他俩感情不好,大少爷沉迷烟花之地,大太太无动于衷,或许她早就猜测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想利用她来控制他。
“一拜天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业兴旺,请新人起。”他转过身来,两面相对,同时低下头,行了礼。
“二拜高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共享天伦之乐,请新人起。
“夫妻对拜。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请新人起。”
媒婆将喜称递给他,“握着称心如意,挑喜帕拉。”
红盖头缓缓揭开,我也是第一才这么近看见他,这就是我的夫君,媒婆嘱咐道:“要三看,一看唇,唇齿相依,二看眼,含情脉脉,三看眉,眉飞色舞。”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依旧冷冰冰的。
媒婆拿出龙凤剪,拿出两缕青丝用红线结在一起,“结发夫妻。”
丫鬟端来茶,媒婆喊道:“改口。”。
此时我需要的是忍耐,恭敬的叫了声“大娘。”将茶递给她,不知道是有人故意,还是茶水太烫,茶杯从我手中滚落,溅了她一身水。
众人惊恐,她掸了掸身上的水,“没事。”
媒婆有喊了一声:“新郎,新娘,敬茶。”
丫鬟伶俐的又换了一碗茶来,我恭恭敬敬的端给她,不敢出丝毫马虎“大娘请喝茶。”
他也将茶敬给大太太:“大娘请喝茶。”言辞依旧是冷冰冰的。我遂又转过身向三姨娘敬茶,“三娘请喝茶。”
她笑靥如花,我从未见女子笑得这般好看,如春风和煦,春风化雪般妩媚。她的声音也透着分优雅:“跪得疼了,起来吧。”雪月搀扶着我起来。默涵也照旧敬茶。
大太太拿出两个大红包,一个给我,另一个给默涵,“来,拿着。”
我伸过手接着,他起初看了看我,见我收了,他也接着拿了。
三姨娘去下戴在手臂上的玉镯,示意我进前来,我细看了看这玉镯,白果青色,晶莹滋润,深邃精美,她递给我:“喜欢吗?”
我点了点头,她慷慨的给道:“那去吧?”
盛情难却,不拿,摆明不给她面子,倒不如我豪爽拿下,任他们怎样看我?
“礼成,入洞房罗。”围观响起了百姓的喝声。雪月扶我进入新房,这沈府分为四个部分,东西两座院子,我住的是西苑,院里有对对花盆,石榴树,茶叶末色养鱼缸,九尺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栀子、翠柏、梧桐树,各种鲜花,各样洋花,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门头书写着苍翠有劲的三个大字“寒露阁。”,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不会浑身寒意逼人呢?
昏暗的新房内的绸缎上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经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来日我有了孩子,我也不会让他来到这世上,与其让他活在这活棺材里,倒不如把他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