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打趣道:“莫非心瑜当晚偷看见了不成?”
何心瑜嘴角一努,“三姨娘好端端的拿我取笑作甚?”
她背过脸,不理三姨娘,脸色阴沉。
大太太沉默良久,忽的开口道:“行了,都是自家姐妹,何苦互相取笑。”
我恭维道:“是啊,都是自家姐妹,何苦冤冤相报呢?”
大太太怜爱的看着我,“一切就如自己家吧,若是丫鬟婆子伺候的不好,尽管和我说。”
我自然是捡好的说:“是,大娘宅心仁厚,清泠甚是感激。”
出了东阁,三姨娘与我一道,“三姨娘,我……”我欲要向她解释刚才之事,她回绝了我。
“不必解释了,我知道,身在府里,从来都心不由己,刚才之事不怪你,是是非非我看得透。”
她十分爽朗,看的也很透彻,“清泠谢三姨娘。”我躬身,领了瑞香徐徐走了。
她的声音又响起:“我约好大少爷在幽篁轩等你,后会有期。”
我答道:“我定当赴约。”
回到寒露阁,雪月揭开紫铜鎏金大鼎的鼎盖,挑了少许安息香进去。她向我请安,“给二少奶奶请安。”
“不必了,雪月,你我多年情分,为何要这么生疏呢?”
瑞香劝我:“二少奶奶,府里人多嘴杂,难免隔墙有耳,让生事的人听了去,恐对您不利啊。”
我握着她的手,“瑞香,府里值得让我信任的人很少,你愿意追随我么?”
她单腿下跪,大义凛然,“奴婢愿追随二少奶奶一生一世,甚至愿意交托性命。”
从来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命托付到我手中,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你愿意交托性命,我也愿意敞开心扉。”
“谢二少奶奶。”
“瑞香,依你看,大太太为何会让我执管米业呢?”
“不知道二少奶奶有没有听说过锋芒毕露呢?”
“你的意思是……”我顿时恍然大悟,她果真一语道破天机。
“没错,大太太如何会让您来掌舵沈家米业呢,不过是想让您受到打压,她这招借刀杀人用的真是妙啊。”
府里的斗争太险恶了,我却到现在也参不透,看不透,猜不透,是人心太险恶,还是我太傻,太傻了?我握紧瑞祥的手。
“瑞香,觉得好难受啊。”我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胸口抑郁,浑身冒冷汗,眉头紧皱。
瑞香着急的看着我,“二少奶奶,你没事儿吧?要不叫大夫来看看?”
雪月手里的茶盅掉到地上嘭的一响,我的胸口愈发疼了,她着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松了口气,佯装镇定,“没事,不过是旧疾复发了,我喘口气就好。”
她二人神色冷静下来,我又招呼道:“雪月,快帮我准备舞衣,我还要赴约,快。”
她匆匆准备去了,瑞香问我:“二少奶奶,你真的决定要去么?”
“我还有退路吗?”我反问她,立刻,便哑口无言。
我跳的是《西洲曲》,“续续相生,连跗接萼,摇曳无穷,情味愈出。”,描写的是男女之情,可我跳不出来那种感情,因为自己没有爱过,也不敢去爱。
雪月帮我准备了莲青色的长袖舞衣和裙裾,我打扮好后便去幽篁轩赴约。
三姨娘见我徐徐走来,笑道:“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定睛一看原来就是你啊。”
“三姨娘莫见怪清泠来晚了才是。”
“你客气了,怎么穿的这样素净?”说着,路旁,几丛芍药开得正艳,她折了几朵替我戴上,有细细瞧了,“啧啧,连我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三姨娘国色天香,风姿依旧绰约。”
“是么?老了,唉,你们哪都像花似的,一朵比一朵艳,倒显得我们愈发老态龙钟了。”
“百花争艳,但万紫千红总是春,三姨娘您就是这春天。”
“小嘴真甜。”
说话间,他无故闯进了我的视线,俊美绝伦,五官分明,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高高挽起。高挺的鼻子,薄薄却紧抿的唇。
他玩笑道:“这位就是弟妹吧。”
我亲切的唤了声“大哥!”
他又向三姨娘请安,“儿子给三娘请安。”
三姨娘淡淡一笑:“起来吧。”
他身后的仆人抱着把九霄环佩式玉琴,未等他吩咐,就已将琴摆好了,我上前细细看了,宽头朝右,窄头朝左,徽位点和最粗的弦在对面,琴轸悬空在摆桌子右侧外面。
我暗自叹道:这个沈墨轩也是个爱琴之人,手下仆人对摆放琴的详细位置也了如指掌,足可见其喜爱程度。
沈墨轩见我盯着琴怔神沉默良久不语,问我:“弟妹也爱琴吗?”
“爱是谈不上,不过是闲时玩玩而已。”
三姨娘不耐烦道:“怎么好戏还没开锣,我可是翘首以盼。”
他反问道:“不知道弟妹要跳哪支舞?”
“是《西洲曲》。”
“不错,我虽不懂舞,可以前见背过这首诗,诗词是极好的,不知道弟妹能否舞出诗中女子的痴情?”
“清泠愿尽力一试。”
不一会就开始了,我的舞步随琴而动,随心而舞,三姨娘唱的是《西洲曲》: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他弹奏的是《凤求凰》: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琴意与我跳的西洲曲倒是挺贴切的,我的舞步轻曼像孔雀开屏,疾速像好鸟惊鸿,裙裾飘飞,我的思绪飘向远方,我打开家门没有看到心上人,便出门去采红莲,思念郎君郎君却还没来,抬头望向天上的鸿雁,楼台虽高却看望不到郎君,我整天倚在栏杆上,南风若知道我的情意,请把我的梦吹到西洲。
琴声渐快,我的舞步笔走游龙,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沁人心脾。
一曲舞毕,我整个人还在愣怔。
忽然我似乎体力透支,浑身瘫软在地上,之后只迷迷糊糊曾听见三姨娘的叫喊声,此后便毫无知觉的昏死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已经躺在寒露阁了,雪月见我醒了,心下松了口气,“小姐,你醒了就好,我们都快急疯了。”
我浑身使不上力气,无力道:“我这是怎么了?”
秋吟听见响动也跑过来了,“小姐不知道,是大少爷把你送回来的。”
哦,是他,心下想时,瑞香从门外进来。
她开口道:“二少奶奶,奴婢有话要说。”
我屏退了雪月和秋吟二人,雪月抱怨道:“小姐拿我们当外人,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不让我们知道,我们好歹也是跟着小姐从娘家过来的,这个瑞香伺候还没过月,小姐就这么器重她。”
秋吟劝道:“行了,小姐信任谁那也要看她值不值得小姐信任,不像有的人在这里满腹牢骚,只会让小姐看着讨厌。”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瑞香二人,她却先开口了,“二少奶奶,如今您的形式岌岌可危,恐怕大太太,三姨娘,大少奶奶会连成一线来对付您,为今之计就只有投靠大太太。”
“为什么?”我只剩下不解与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