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半柱香过去了……讲僧依旧滔滔不绝的讲着,终于方丈来了,施礼道:“斋菜准备好了,请大太太以及其他施主移步禅房。”
大太太回礼道:“方丈客气了,今日浴佛节来贵寺聆听佛法已颇有收获,如今已经不食而饱了。”
“大太太天性聪敏,但其他施主……”
大太太回头望向我们,对方丈道:“即使如此,我们便用过斋饭再行吧。”
“是。”方丈点了点头。
出了大殿,香客甚多,忽然,我不小心与一香客碰了个正着,他袖子里的匕首掉了出来,我惊呼道:“你有……”
他不由分说抓住了我,捂住我的嘴,其余的伪装成香客的刺客也纷纷露出匕首,他警告我道:“老子求财,不想伤了他人的性命,你听明白了吗?”
汗水浸湿了我的衣服,他只不过是想要钱罢了,沈家交了钱他便会放人,我暂时不会有姓名之忧。大太太慌了,众人也慌成一团,大太太嘶哑着嗓子道:“你们是不是要钱?要钱的话就放了她,她不值什么钱,要抓就抓我,我是沈家的大太太,我最值钱!”
挟持我的劫匪冷笑道:“沈家的大太太?哼,沈万山当年做生意欠我几十万两银子,今天我就是来讨债的!我管你他妈的是谁,我沙老三只认钱不认人!”
忽的,沈默轩从人群中走出来,道:“你们放了她,如果她一个女人家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岂不是人财两空,让我来代替她跟你们走,到时候沈家交了赎金你们照样能得到钱。”
那个叫沙老三的,略微思忖,道:“行,就你了!”
大太太担心的望着他,何心瑜抓住他的臂膀你,却被他一把甩开,三姨娘没说什么,脸色淡淡的。
其他的劫匪绑了他,给我松了绑,沙老三就是一脚踹向沈默轩,“叫你他妈的给我逞英雄。”
从来没有人为了我和劫匪做交换,也没有人这样保护过我,只有他,沈默轩。我的心里除了满是激动,还有感谢,甚至有那么一点以身相许的味道。我大喊着:“沈默轩,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我没有勇气说下去了,泪眼婆娑。忽然,沙老三从腰间掏出枪,对着他的额头,冲我们叫喊:“你们如果不交赎金,他的下场就是‘嘭’的一响,然后,不用我说了吧!”
“不。”三姨娘冲上去,护着沈默轩,像一片大芭蕉叶裹住了他。我没有她这样的勇气,始终都没有。话语略含呜咽道:“你要杀就杀我,放了他!”
沙老三嬉戏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一个你为她活,一个她为你死啊!行啊,那就一起带走吧。”他在三姨娘的脸上摸了一把,“行啊,小娘子,给我当压寨夫人吧。”
三姨娘啐了一口唾沫。
三姨娘和沈默轩终于印证了他俩那段爱情,生不能在一起,便一起死吧。我转头看向大太太,她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何心瑜显然挂不住,未来的风风雨雨,又有谁会替我抵挡呢?
大太太焦急的脸色了了无痕,倒是何心瑜显然沉不住气。很快,华叔清点了赎金,回了大太太:“一共是两千块大洋。”
忽然,喜子从门外匆匆跑来,大喊着:“师—傅,师—傅。”
华叔敲了他一下,“冒冒失失的。”
喜子咧开嘴傻笑了一下,拿出怀中的信,道:“师傅,这是有人送来的。”
“那人呢?”
“跑了!”
大太太打开信封,上面写着:十万块大洋,明日辰时在崇华寺前,你们交了钱我自会放人,如若不然,下场你们知道的!
众人瞧着大太太的神色,我却始终看不透,大太太可以不交赎金,利用他人之手除掉两个眼中钉,大少爷始终身份不明,只怕是养虎为患,三姨娘蛰伏已久,恐怕一心想取而代之。如此大好时机,大太太这又是唱哪出?
大太太看完信的脸色明了,何心瑜看完信,道“沈家的账号上没这么多钱啊!”
堂堂沈家,江南首富,怎会拿不出钱来呢?真是天大的笑话!
大太太暗自叹了口气“这钱数额庞大,沈家这些年做生意只赔不赚,再加上全家人平日里的花销,这么多的钱委实拿不出来!”
何心瑜道:“大娘,沈家家业资产巨大,乡下百亩良田还有房产,以及小叔子经营的米业……”
哼,我真低估了何心瑜,她想借机削去我和沈默涵的实力,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率先一步道:“大嫂,我听默涵说这一季的水稻旱涝保收,再加上蝗灾猖獗,佃户们早已饥荒泛滥,如今钱从何来?”何心瑜哑口不说话,我继续道:“我还听说现如今刺绣和茶叶颇为流行,尤其是刺绣受到洋人的青睐,怎么不会不赚钱呢?”
何心瑜与我针锋相对,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全是恨,深深地痛恨,恨不得撕了我似的。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要用自己的智慧和权谋保护自己!
大太太气恼道:“好了,如今沈家遭逢大劫,你们该好好想想办法才是!”
我与何心瑜异口同声道:“是,儿媳定当竭尽全力!”
沈默涵从门外悄然而至,向大太太请了安,大太太道:“默涵,如今你大哥和你三娘被人掳掠,你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啊!万事你都要多担待些!”
他道:“儿子明白!”面对着杀母仇人,他却要自称儿子,屈居于仇人之下,他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
华叔点了点帐,拿着账簿上前道:“大太太,如今沈家的账上只剩下九千块大洋了,再加上地产、房产七七八八总共有九万块大洋!”
何心瑜胸口一紧,“那不还是少了一万块大洋吗?”
大太太道:“我这还有些嫁妆,虽是旧了些,但也值几个钱,菊嫂。”她身旁的菊嫂‘诶’了声。“快喊几个人把那个檀木箱子拿过来。”
我跪下道:“大娘,这万万不可!堂堂沈家落到要变卖首饰的地步了吗?说出去,只会为外人所不齿!沈家的威信何在?”
沈默涵道:“大娘,儿子认为大哥和三娘在匪窟多呆一天便多一分危险,交赎金此为下下计。报警此为上上之计。一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赎金,二来也可保证大哥和三娘的安全!”
何心瑜不服气道:“大娘,儿媳认为如果不及时交赎金,绑匪们恼羞成怒撕票了!这可就不好了。所以心瑜愚见,交赎金乃是上上之策!”
看来,我和沈默涵支持不交赎金,而何心瑜却非要与我们作对,或许,有些人看到别人痛苦,她就高兴!
绑匪们压着沈默轩和三姨娘进了山洞,众绑匪们大碗喝着酒,举杯庆祝,沙老三发话道:“兄弟们,干完这一票,我们就从此退隐江湖,我呢就和我的夫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哈哈哈。”他的身旁坐着一穿着水绿衬衫的女子,婀娜动人,似有无限温情。
沈默轩大笑起来,众绑匪拉起他丢到地上,一阵的拳打脚踢。三姨娘挪动着身子扑过去。
“好了,好了!”沙老三不耐烦道。
沈默轩早已是满口污血,鼻青脸肿,三姨娘看着他,他却在躲避着她的眼神。“为什么不看着我?”
“没……没什么。”
“你不说我知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是你爹的姨太太,是你的三娘,我比你大,让我来保护你!”她的眼里含满泪水,却转过头去,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你为什么也不看着我?”他反问她。
“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你有你的,我也有我自己的。”
沙老三哈哈大笑道:“沈默轩你是不是爱上了你爹的姨太太啦?”
这句话无疑不是一根刺,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刺痛了他。他疯了似的爬起来,像一匹饿狼,双眼全是吃腥的欲望,而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怒了,冲向凯爷,几个小喽喽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打,凯爷似乎也是吓着了,“打,给我使劲打。”
不知道睡了多久,不知道昏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沈默轩的头在汩汩的流血,三姨娘娇弱的哭声震痛了他的心弦,望着她羸弱的身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很……很好。”
她哭得愈发起劲了,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安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就不准再哭了。”
她含着泪水点了点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我爹带回一个人,她的身形穿旗袍很漂亮,她的手臂上戴着一个玉镯,不施脂粉,就像仙女下凡一样。那时起,我每天都想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三姨娘含着泪,她与老爷的爱情到头来也抵不过岁月,支离破碎,到底她该不该接受这份迟来的感情呢?
沈府众人各执己见,大太太当机立断,“默涵你去通知警局的人,心瑜和清泠一起去交赎金吧!”
沈默涵道:“大嫂去通知警局,我和清泠一起去交赎金吧,有我的保护,她也安全些。”
大太太也不便再说什么。道了声“行。”。
我与他上了马车,临行前,大太太出来叮嘱道:“默涵,清泠,你二人定要小心,拖延住那些绑匪,你大嫂已经去警局了。”
我与沈默涵点了点头,不一会,他便驱车出发了。到了崇华寺前,我与他下了车,有一男子,脸上一条蜈蚣大的伤疤,看起来十分吓人。他上前招呼我们道:“二位可是来交赎金的。”
我指了指车上的箱子,里面装着五万块大洋。他明白了,道:“还请二位跟我走一趟,我们大当家的想见见二位。”他替我和默涵蒙上双眼,默涵撕破袖中的磷粉,洒向车外。再睁开眼时,已到了山谷,这里僻静、隐秘,外人是找不到的,也难得有这样一个世外桃花源。
进了洞中,豹皮椅子上坐着的便是大当家,他客气道:“沈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你们好啊。”
我道:“我们不好,快快放了他们!钱我们已经带来了!”
“是吗?”他招呼小喽喽道:“还不上茶!”
随即又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你们不介意我当场点数吧?”
沈默涵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凯爷是在怀疑我们吗?”
说话间,那身着绿衫的女子解开了沈默轩和三姨太身上捆着的绳子,三姨娘怀疑的打量着她,“你是谁?”
“一个过客,今日我救了你们,你们就快走,就当是报答我了!”
三姨娘抓住她的手臂,“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是凯爷的压寨夫人,我走不了了,你们还有机会,就快点走吧,我知道你们互相有情,但你是他的姨娘对不对?趁你们可以逃走的时候,就不要犹豫,不要顾忌,好好的离开这,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