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不想踩着别人的尸体,别人就会踩着你的尸体向上爬。”我向外望去,一抹桃红衣衫映入我的眼帘,秀晴笑了笑,“奴婢参见二少奶奶。”
“哪里哪里,你是贵客,瑞香替我扶她起来。”
“不必了,再怎么稀贵也是贱婢一个,怎敢劳烦瑞香姐姐呢!”
“秀晴姑娘此来不是为了来逞口舌之快吧?”
“二少奶奶,奴婢是有事相告知!”
“哦!”我故装惊奇,“秀晴姑娘不是大姐身边得力之助吗?”
“二少奶奶,你忘了府里生存的规矩,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秀晴从来不缺主子,只缺赏识秀晴的主子!”
“大姐不懂得赏识秀晴姑娘吗?”
“大少奶奶赏识奴婢,是奴婢无投诚之心!”
“那秀晴姑娘你的心究竟在哪个主子的身上呢?”
“众奴仆们拜谁,尊敬谁,奴婢的心便在她之上。”
秀晴这种人,说白了只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小人,今日她肯舍弃何心瑜来投诚于我,改日她也会舍弃我,说到底,她不能相信,但是现在我需要她的帮助!
沈默涵在园中游走,沈墨轩从府外回来,沈默涵喊住他:“大哥!”
沈墨轩冷笑一声,转过头,“二弟闲来倒很有情致啊,只可惜我是大哥,是沈家长子,再怎么说你也是庶出!”
沈默涵忍住火气,指责他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去骚扰你清泠,她是你弟妹!”
“弟妹怎么了,我告诉你,沈默涵!你这么窝囊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在这警告我不要骚扰她,有本事自己就去保护她!”
沈墨轩喝了点酒,整个人胡言乱语,沈默涵一个拳头挥过去,沈墨轩的脸肿了,“好呀,沈默涵,你有种!”
二人扭打成一团,滚在地上。奴婢,小厮们也只是从旁看着,没有一个敢去拉架的。
坐在听音亭观赏荷花,忽然有一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雪月拦在前面,“所谓何人?”
“奴婢是负责杂扫的小丫鬟,现在大少爷和二少爷在花园边上打架,也没人赶去拉,所以奴婢特来告诉二少奶奶。”
她的面孔很陌生,言辞急切,倒也不像是在说谎,“雪月,放她过来。”
那小丫鬟走到我面前,始终垂着首,我问道:“是谁让你过来通知我的?”
“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是自作主张过来的,并没什么人吩咐奴婢。”
“你很聪明,有些事情我可以视而不见你知道吗?”两兄弟纷争,这件事情我想插手也无缝插针,弄不好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我只能当作看不见。她始终一言不发,“这件事情你来通知我也没用,这样吧,你去找华叔,他是府里的管家。还有,今天你来见我的事情也不要对任何人说!”
她唯唯诺诺答了声“是。”
日子如流沙飞逝,已经傍晚了,天空蒙上了幕布,可这场戏敲锣打鼓的才刚刚开始。半夜,我去找何心瑜聊天,下了一盘棋,更声忽远忽近,我与何心瑜正聚精会神的下棋时,忽听打更的华叔叫了声:“谁?”
我抬头看了何心瑜一眼,她神色如波水搬平静,湛湛美目望向我:“下棋讲究的是专心,不要受旁的扰了心。”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窗外,黑暗中忽然闪过一丝身影,我又打量着何心瑜,她依旧是专心致志,但听华叔喊了一声:“抓贼呀,抓贼呀!”
我按捺不住,想要出去,何心瑜笑道:“妹妹着什么急,莫非这贼是来找妹妹的。”
“为何这贼往姐姐这处来,若是来找妹妹的,怎么不往寒露阁方向去,姐姐只怕是没胆去看看那贼,这贼和姐姐是什么关系?”
“苏清泠!”她一本正经,“哼,我何心瑜做事光明磊落,从来都不会畏首畏尾!”
我作势往外走,只见何心瑜跟着我出来,我松了一口气,小厮们也被华叔喊来了,我吩咐道:“先按兵不动,让我来跟他说,万一把他逼急了,发生其他什么事也说不定!”
华叔把灯笼递给我,我接近远远的漆黑的丛林,作势威胁道:“你到底是谁?如果你再不出来,一切就按家法来处置,如果你现在出来,我还可以就你一命。”
她嘤嘤哭泣的跑出来,跪在我面前,大片的账本掉落在我面前,是秀晴!众人惊疑了。
何心瑜上去就是一耳刮子,秀晴哭的愈发厉害了,“你这个贱婢,我平时没少待你,你如今做出这事来,叫我如何保你!”秀晴拉着心瑜的大腿,“大少奶奶,既然你如此绝情,就别怪我了!”她停止了哭泣,跪在我面前,“二少奶奶,大少奶奶平日里所做的上天害人之事我今日定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您!”她冷眼睥睨着何心瑜,何心瑜上前掐住了她,“我掐死你!”
我拉住何心瑜,嗤笑道:“你好歹也是沈家的二少奶奶,就算不顾及你自己的面子至少也得顾忌沈家的面子,别跟个市井泼妇一样!”
她甩开我,“苏清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你行事光明磊落了吗?少在这责怪我!”
我示意华叔上前拉开她,几个小厮拽着她不放,秀晴挂满泪珠跪在我面前,“二少奶奶,大少奶奶平日里与寿瑞钱庄一起合伙放印子钱,这件事情,大少奶奶曾警告过奴婢不要对他人说,否则就……就杀奴婢灭口!”她泣不成声。呜咽着继续道:“二少奶奶,她还吩咐厨房煎药的喜子在您的药里下了夹竹桃,长久饮用,就会痴呆如幼孩。”
我勃然大怒,“传喜子来问话!”
我望着何心瑜,她现在还是盛气凌人,骄傲与荣辱并存,她还是那么高高在上,我冷声对她说:“何心瑜,你如此狠毒,今日我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落败的看着我:“苏清泠,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等大太太回来了,再定输赢吧!”她哈哈大笑,像夜班鬼魅的笑声,令人心里打了个寒颤。
喜子看了一眼何心瑜,跪在地上道:“奴才参见二少奶奶!”
“起来回话。”他起身,我问道:“是不是她!”我指了指何心瑜,“逼你在我的药里下毒!”
“没错,就是她。”
我笑着望着何心瑜,以一种嘲笑的口吻道:“何心瑜,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
华叔候命道:“是。”
“把何心瑜给我囚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
华叔犹豫了一下。
我命令道:“现在我是当家人,一切以我的命令为主,如若不然,你要抗命吗?”
他狠下决心,吩咐几个小厮捆了何心瑜下去。
我吐了一口气,对秀晴道:“秀晴举报有功,论功行赏,你虽与何心瑜同流合污,但如今你已有悔意,而且与何心瑜划清界限,以后你去厨房那边做事吧!”
她道了声“是。”
我的腿站酸了,一夕之间发生了这多事,我的心久久未平静下来,瑞香扶着我,道:“二少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奴婢认为,凡事给自己留条活路才是上策!”
对呀,何心瑜难保明日不再崛起,我得给自己留条活路!
次日一早,华叔来报,“昨晚大少奶奶很平静,我已经派十几个小厮在她房外守着,进进出出都会仔仔细细的勘察,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表面越是平静,背后就越是波涛汹涌,哼,老狐狸!”我暗自嘲讽一声。
华叔告退了,瑞香劝我道:“二少奶奶,她如此跟没事一样,倒真叫我们发慌,还是有所防备得好。”
“一个被困之人还能翻手为雨覆手为雨不成?再怎么说她如今已经败于我,哪怕他朝她再度崛起,也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表面上我波澜不惊,内心却也暗潮汹涌,这回我棋高一着,究竟看看她要如何金蝉脱壳?
雪月和秋吟今日打扮得格外亮丽,雪月一身莲青色翠绿纱纯裙,挽了一个牡丹髻,在发髻的左右插上鲜红无比的牡丹花,看起来娇艳的很,秋吟则是一袭烟萝紫烟云蝴蝶群,不施粉黛,头上戴着我赠予的珍珠钗。我笑道:“你们二人怎么打扮得跟鲜花似的,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雪月倒是稳重了许多,秋吟抢白道:“主子您忘了,今日是您十八岁的生日!自该穿的敞亮些,好歹也出出风头。”
对呀,今天是我十八岁了,我竟自己也不记得了!十七岁那个懵懂的少女竟一去不复返了,我失去了,也得到了,内心不再简单了,本性也不再纯真了,或许我真的变了!岁月如流沙,想把握都把握不住,我还有多少岁月可用呢?府里高墙砖瓦都是像用寂寞垒成的高墙,将我困在这里,困住了我的一生!
我苦笑道:“对呀,好好喜庆一会吧,雪月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做些好菜来。瑞香,今天也让奴才们都歇歇吧,从帐房支十两银子过来,没人打赏几两,都好好乐一回吧。”
瑞香领着雪月和秋吟谢道:“奴婢们都谢二少奶奶体恤。”
秋吟和雪月也异口同声道:“谢二少奶奶。”
“你们高兴就好了,瑞香,顺便去厨房拿一个食盒过来,好酒好菜的装着,我要去探望她!”
瑞香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是。”
待众人走了,我叹了一口气,心里似乎隐隐作痛,拿起篦子,卸下长发,慢慢篦了起来,爹,今天我十八岁了,以前你总是会亲手做寿面给我吃,带我去街市看花灯,我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你总是笑我永远也长不大,永远也嫁不出去,现在我长大了,我嫁了,你却看不见了。
不知何时,梳妆台上一点一滴,泪何时夺眶而出?我不顾一切的哭了起来,伏在桌上,起先是隐忍的哭泣,而后便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抛开痛,无惧恨,我无处发泄的压抑化作泪水痛快的发泄出来!
我提着食盒步入望月阁,巡逻小厮见了我,开了门让我进去,何心瑜嗤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吗?我特地来看望姐姐呀!”
“看望我?别在这假惺惺的了,苏清泠,当着我的面,你不用再演戏,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打开食盒,端出水晶肴蹄、早红桔酪鸡等菜市,拿出一壶杜康酒,给她斟了一小杯,自己也端起杯子,我敬她道:“今日是我的生日,喝下这一杯,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过节!”
她依旧不动声色,我浅浅吟笑,一仰脖子喝了,抓起杯子摔在地上,“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何心瑜你别再逞强了,现在没人可以救你,你在我药中下毒,与寿瑞钱庄合伙放印子钱,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你做的?你当初害人,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天现在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