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封决和南安原本是挚交,却因为南安的一己私利凌家赶尽杀绝。”凌孀孀顿了顿,笑的十分苦涩:“因为南安狼子野心,妄图霸占陌箐,但陌箐宁死不从,终落得个被侮辱的下场。陌箐那么高傲的女子,凌封决已死,她也无颜苟活,投江而死。没想到,南安竟然气急败坏,竟然还要杀掉凌家最后的两条血脉,却在最后一刻,双胞胎中的女孩被救走。南安见此情景,留下凌家另一条血脉,并且终日以折磨他为快,把他变成一个极其冷漠无情的人,那个人,是你,凌逸,绝情而无情的你凌逸。”
看着凌逸破碎的表情,凌孀孀继续说道:“我被救走的血脉,自那天起,我刻苦习武,费劲心机,进到宫中,就是为了报仇和寻你,没想到,好不容易接近你,你却让我大大失望。要不是今日,你恐怕会被永远的埋在那骗局里,被利用一辈子”凌孀孀顿了顿:“凌封决给我们留下最后的东西,就是我们想通的血脉。”
凌逸错愕的看着她,凌孀孀抬起手腕,用尖锐的匕首划开一道细长的刀口,咕咕的血液流出,凌孀孀脸色苍白,他看着凌逸微微发白的脸,道:“所谓血脉想通就是伤在我身,亦痛在你身,反之亦然……这是凌家血脉的象征,凌封决和陌箐相爱的象征,我们的双亲的象征。”
“这不可能,不可能。”凌逸失控的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到地上,他抱着手腕,一遍遍地重复着:“伤在你身,亦痛在我身,伤在你身,亦痛在我身,伤在你身,亦……”
深不见底的空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凌逸一直记得,在他七岁的时候,听到南安和一个男人在书房里的谈话,只可惜,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
“那孽障的通血还没有办法消除吗?”
“那是凌家人的象征,伤在一人身,亦痛在另一人身,所谓血脉相通,不过如此。要想破除,除非找到凌封决和陌箐的另一个孩子,并且除掉他,方可消除。”
“哼,老夫若不是找不到另一脉,何至于和你在这里废话。”
年少如他,竟然听不懂这话中意味,难道,真的是南安骗了他吗?骗了他一辈子,临死前都不愿意说出的真相,难怪,难怪从小训练自己成为无情之人,难怪要自己帮他出去一切障碍,果然,这都是骗局。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一声怒吼震动了山谷,汩汩的流水微微颤抖,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竟然成了这样,我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不如说,我很同情他,可怜他。
“呵呵,你现在杀掉了凌风,我若已死殉情,你还可活?”凌孀孀讥讽道。
“活?我凌逸二十年来,何时为自己活过,何时活过?我早就死了,你若要去,随你。”凌逸苍白的脸上滑下一道冰冷的痕迹,冻结在风中。
四周死寂。
伴随着一声轰然到底,寂静的四周一群乌鹊飞起,忽而,叽叽喳喳的四周又重归宁静。
凌逸猛然睁大双眼,一个箭步飞过去,抱起凌孀孀:“你,你怎么了?”
“凌逸,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我早就找到你了,你是我的亲兄长,我一直都知道,都知道。”
素来冷静的凌逸顿时慌了手脚:“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一直在等你,在等你找到我。”凌孀孀的声音有些凄凉,她的声音十分虚弱。
凌逸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反手扣上凌孀孀的脉搏,感受她的生命在逐渐的凋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他怀里的女子,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你怎么了。”
“呵呵,我的大限已经到了,真的已经到了,死之前,可以听你叫我一生孀孀吗?哥哥。”
“孀孀,孀孀,你别吓我,明明我们刚刚才相认,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能,我不允许。”凌逸慌了手脚,多少年的兄妹流离,如今刚刚见面,却换来这般结果,上天到底要这么折磨他凌家人啊。
“哥哥不必悲伤,孀孀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低声附在凌逸的耳边,不久,她攀着凌逸肩膀的手重重垂下,就那样走了,脸色仍旧红润,仿佛睡着了一般安详,仔细看着,才知道她早就没有了心跳,不过剩下了一具皮囊。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也看着上官凌风,我不想靠近,我知道,我会永远陪着他的,我感觉到了,我的身体似乎有人拉扯,在分离,在分离。
鸢儿却如释重负的微笑着:“终于来了,久魅,魂兽,你们马上就能相见了,上天开恩了。”
还没有等我弄明白她话中的含义,我已经逝去了一切意识,带我醒来时,世界都变了……
果然,因果轮回,没有办法改变。
许多年以后,我每每回忆此处,便觉得,天若有情天老,上天并非无情,无情只是人心而已,而我,亦有情,他,亦如此,此生足以。
我看着水里那抹妖娆的身段,银色的长发一瀑而下,银色的眸子里闪烁了冷光。
“久魅。”鸢儿对上我的眸子:“速速随我去见天帝,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刻了。”
我淡淡的扫过四周,腹中一阵疼痛让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面无表情的拿起冷魂剑,向肚子轻轻一划,刺眼的光芒从小腹流出,逐渐扩大,整个山谷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凌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缓缓的,巨大的光芒里,一个小小的生命逐渐成熟起来。
随着一声婴啼,一个刚刚出生的小男孩静静地躺在地上,清凉的眸子直直的望进我的心底,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侵袭着神经。
“久魅。”鸢儿担心的叹道。
“等我一个时辰。”
说完,我收起冷魂剑朝着上官凌风走去,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我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凌风,凌风。”听着自己清冷的声音,心中一阵阵悸动和痛楚,随之而来的,是我封印多时的记忆,久到刻骨铭心。
“久魅,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含陌。”
“含,我先走一步了,下一世,你等我。”
“不要,我不要下一世。”
“魅儿,你等我,等我来寻你。”
“恩,我等你。”
冰凉的泪水滑过脸庞。
原来,我便是哪个九千年前的猎魔者,那个半人半妖的魔物,幻化于三界之外的三界主宰。
原来,那日绝情谷救了我性命的是冷魂剑。
原来,他日绝情谷低鸢儿讲述的故事,是我和含陌的故事。
原来,我们早就相遇。
“含陌,含陌……”我呢喃着他的名字,对上他深情的眸子。
“魅儿……”他虚弱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响起:“我们终于见面了。”
“含陌,含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他,冷冰冰的泪水滴到地上,结了冰凌。
“傻瓜,哭什么。”他温热的手掌抚平我的眉角,似乎回来了九千年前,我们相爱的那些日子,他总喜欢抚摸我的脸颊,抱着我,宠着我。
“含陌,含陌……”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沉默了一瞬,抬起头,笑的一脸宠溺:“傻瓜,去吧,天帝……”
“不要,不要,含陌,我不要在离开你,你也不可以在离开我,我们说好了,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傻瓜,我们明明再一次相遇,相爱,还有什么不满足,天帝已经开恩了。”
“不,我的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我撕心裂肺,不知所措,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看到了唯一,我倾身向前,冰凉的唇瓣附在他的唇瓣上,恍若天长地久。
鸢儿叹了口气,走近我们,思索的片刻,道:“魅儿,耽误的一个时辰到了。”她抱过孩子:“含陌,你们的孩儿。”
他怔愣一瞬,脸上满是幸福,他揉揉地接过孩子,对着泪眼婆娑的我说:“魅儿,我很幸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不敢在奢望任何,九千年前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了你,争强好胜的你让我几乎全无招架之力,幸好,你也爱上我,我心满意足了。魅儿,乖,去吧。我们的孩儿,会代替我们,好好的活下去。”
看着他眼底极力隐忍的痛楚,我终是点了点头。
“含陌,我不后悔,从来都不。”说完,我没有在回头的随鸢儿上天了,我害怕,一回头,我变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久魅,你可知罪。”座上天帝轩辕晓一脸肃穆的看着我,九千年,他仿佛一点都没有变,那样的眉宇,那样的唇瓣,那样的熟悉却让我陌生的害怕,天宫一片寂静。
“知罪?本尊无罪。”我冷冷勾起唇瓣,一股寒气自我身边扩散,冷魂剑蠢蠢欲动,似乎对这里的恨意十分浓烈,是了,当初他们剔我仙骨,摧毁冷魂剑的精元的绝情,此恨怎能忘?
诸神皆惊恐的看着我。
九千年前,孰人不知,孰人不晓,猎魔者久魅大闹三界,霍乱众生,被剔除仙骨,诛仙。
思及此,众神挺起摇杆,一脸轻蔑的看着我。
我直勾勾得盯着座上的人,片刻,轩辕晓终是无奈的看着我,眼神带着丝丝点点的柔情,王母沫若则是一脸敌意的看着我:“你怎这般不知道好歹,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最后一句话,意味不明,沫若的眼底丝毫不减的厌恶恍若回到了九千年前。
我冷冷一笑,弹指一挥,一只雪雕逐渐在空中幻化出原型,一声尖锐的鸣叫后,靠在我的身边,温顺的可人,我温柔的抚摸这他的皮毛,眼底却越发冰冷了:“呵呵,王母娘娘?天帝?你们怎敢这么对本尊说话,难不成你们真以为本尊会怕你们?本尊可是不死之身,你们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把本尊打下人界不过是想磨灭本尊的仙气。可是……”我一个闪身,忽然逼近轩辕晓,与他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我嘴角的笑意,一直从心底溢到嘴角,倒影在他幽兰的眸子中:“本尊可是三界之外的魔物,仙骨魔骨同时孕育在本尊的身体内,剔除仙骨不过是区区皮毛而已,现在,本尊的身体内可是有两根魔骨。”
没等我说完,沫若变惊恐的指着我,颜态尽失,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四周:“你,你……你竟然是个魔物,九千年放你一马,你非但不知道好歹竟然还修出魔骨,天帝,此祸害留不得啊。”她看着我冷冰冰的银眸,似乎比九千年前更加冰冷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