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有一道光。她想这一定是月亮了,因为她看到一个面孔。不过这是那个有红胡子的老兵。他在坐着,点着头,同时说:
“多么美丽的舞鞋啊!”
这时她就害怕起来,想把这双红鞋扔掉。但是它们扣得很紧。于是她扯着她的袜子,但是鞋已经生到她脚上去了。她跳起舞来,而且不得不跳到田野和草原上去,在雨里跳,在太阳里也跳,在夜里跳,在白天也跳。最可怕的是在夜里跳。她跳到一个教堂的墓地里去,不过那儿的死者并不跳舞:他们有比跳舞还要好的事情要做。她想在一个长满了苦艾菊的穷人的坟上坐下来,不过她静不下来,也没有办法休息。当她跳到教堂敞着的大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一位穿白长袍的安琪儿。她的翅膀从肩上一直拖到脚下,她的面孔是庄严而沉着,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
“你得跳舞呀!”她说,“穿着你的红鞋跳舞,一直跳到你发白和发冷,一直跳到你的身体干缩成为一架骸骨。你要从这家门口跳到那家门口。你要到一些骄傲自大的孩子们住着的地方去敲门,好叫他们听到你,怕你!你要跳舞,不停地跳舞!”
“请饶了我吧!”珈伦叫起来。
不过她没有听到安琪儿的回答,因为这双鞋把她带出门,到田野上去了,带到大路上和小路上去了。她得不停地跳舞。有一天早晨她跳过一个很熟识的门口。里面有唱圣诗的声音,人们抬出一口棺材,上面装饰着花朵。这时她才知道那个老太太已经死了。于是她觉得她已经被大家遗弃,被上帝的安琪儿责罚。
她跳着舞,她不得不跳着舞——在漆黑的夜里跳着舞。这双鞋带着她走过荆棘的野蔷薇;这些东西把她刺得流血。她在荒地上跳,一直跳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子面前去。她知道这儿住着一个刽子手。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了一下,同时说:
“请出来吧!请出来吧!我进来不了呀,因为我在跳舞!”刽子手说:
“你也许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砍掉坏人脑袋的人呀。我已经感觉到我的斧子在颤动!”
“请不要砍掉我的头吧。”珈伦说,“因为如果你这样做,那么我就不能忏悔我的罪过了。但是请你把我这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吧!”
于是她就说出了她的罪过。刽子手把她那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不过这双鞋带着她的小脚跳到田野上,一直跳到黑的森林里去了。
他为她配了一双木脚和一根拐杖,同时教给她一首死囚们常常唱的圣诗。她吻了一下那只握着斧子的手,然后就向荒地上走去。
“我为这双红鞋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说,“现在我要到教堂里去,好让人们看看我。”
于是她就很快地向教堂的大门走去,但是当她走到那儿的时候,那双红鞋就在她面前跳着舞,弄得她害怕起来。所以她就走回来。
她悲哀地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流了许多伤心的眼泪。不过当星期日到来的时候,她说:
“唉,我受苦和斗争已经够久了!我想我现在跟教堂里那些昂着头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她就大胆地走出去。但是当她刚刚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她又看到那双红鞋在她面前跳舞:这时她害怕起来,马上往回走,同时虔诚地忏悔她的罪过。
她走到牧师的家里去,请求在他家当一个佣人。她愿意勤恳地工作,尽她的力量做事。她不计较工资;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住处,跟好人在一起。牧师的太太怜悯她,把她留下来做活。她是很勤快和用心思的。晚间,当牧师在高声地朗读《圣经》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下来听。这家的孩子都喜欢她。不过当他们谈到衣服、排场利像皇后那样的美丽的时候,她就摇摇头。
第二个星期天,一家人全到教堂去做礼拜。他们问她是不是也愿意去。她满眼含着泪珠,凄惨地把她的拐杖望了一下。于是这家人就去听上帝的训诫了。只有她孤独地回到她的小房间里去。这儿不太宽,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椅子。她拿着一本圣诗集坐在这儿,用一颗虔诚的心来读里面的字句。风儿把教堂的风琴声向她吹来。她抬起被眼泪润湿了的脸,说:
“上帝啊,请帮助我!”
这时太阳在光明地照着。一位穿白衣服的安琪儿——她一天晚上在教堂门口见到过的那位安琪儿——在她面前出现了。不过她手中不再是拿着那把锐利的剑,而是拿着一根开满了玫瑰花的绿枝。她用它触了一下天花板,于是天花板就升得很高。凡是她所触到的地方,就有一颗明亮的金星出现。她把墙触了一下,于是墙就分开。这时她就看到那架奏着音乐的风琴和绘着牧师及牧师太太的一些古老画像。做礼拜的人都坐在很讲究的席位上,唱着圣诗集里的诗。如果说这不是教堂自动来到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可怜的女孩面前,那就是她已经到了教堂里面去。她和牧师家里的人一同坐在席位上。当他们念完了圣诗、抬起头来看的时候,他们就点点头,说:“对了,珈伦,你也到这儿来了!”
“我得到了宽恕!”她说。
风琴奏着音乐。孩子们的合唱是非常好听和可爱的。明朗的太阳光温暖地从窗子那儿射到珈伦坐的席位上来。她的心充满了那么多的阳光、和平和快乐,弄得后来爆裂了。她的灵魂飘在太阳的光线上飞进天国。谁也没有再问她的那双红鞋。
冷着脸挂上了电话,心情在这一瞬间坠入谷底,抬头看看越来越艳丽的阳光,这个城市还真他妈的热得让人发疯!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可真的只是看起来而已。偷偷抬眼瞧了瞧现在正一脸平静弹着琴的赵仲文,薛涵就是觉得此刻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回忆起昨晚的那通电话,是了,从那时候起薛涵就觉得他怪怪的,现在更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吗?她想着,又一次偷瞄了赵仲文一眼,不行了,她实在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撼动让这个一向冷淡的男人。
趁着他停下来的间隙,一直窝在沙发上没出声的薛涵终于说话了:“赵仲文,你饿吗?有没想吃的,我准备做饭了。”
听到说话声,赵仲文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薛涵一直都呆在自己旁边,只是一直没出声打扰自己而已,本来并没有什么理她的心情,可不知怎么的,赵仲文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她。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薛涵问他想吃什么吧。奇怪,平常不都是她做什么自己吃什么吗?所以现在是要为他做饭的节奏?不会吧!
“我想吃肉。”眉毛不自觉地轻轻挑起,赵仲文认真地看着她。
“青椒炒肉?”就这个自己还算能拿得出手,家里应该还有肉跟青椒吧。
“红烧肉。”赵仲文摇摇头,开玩笑,既然给了他点菜的机会,当然要点歌他没做过的。
“我没做过。”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她不会了,赵仲文也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弹起了琴。
“那什么,你很想吃吗?要真想吃,我就试试,不过先声明,我不保证味道。”早就跟他斗嘴斗习惯了的薛涵,实在不太能忍受这么个默不作声的赵仲文。心里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去问下度娘,压根就没注意到赵仲文嘴角竟然微微往上翘了些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朝着薛涵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喂!”
“干嘛?”看他忽然凑近,薛涵吓了一跳,连忙将身子向后倾了倾。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的关心我?”
“有吗?”
赵仲文毫不迟疑的点头:“你该不会是对我日久生情了吧,可千万别,我不爱男人的。”说着,脸上竟然还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滚。”薛涵看着他一年欠揍的样子,咬着牙吼他,自己是白痴吗,还是个瞎子,怎么会觉得他心情不好的?明明还是一样贱!
“要不是看你心情不好,谁想管你!”虽是嫌弃地态度,却毫无理由的,让赵仲文这一天的坏心情突然有了好转,微微咧开了嘴,那双在薛涵看来有些冷冽的眼睛也渐渐有了温度。赵仲文一直望着她,想都没想就伸出手轻轻揉着薛涵的头。
“嘶赵仲文!”说了多少次不要摸头,怎么这混蛋倒像是摸上瘾了,薛涵凶狠地瞪着他,却并没有挥手阻止。算了,今天就放他一马。
脑袋揉够了,学不乖的赵仲文放下了手,还恬不知耻催促着薛涵赶紧做饭,薛涵对然对着他丢了一记没什么杀伤力的演刀,还是起身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身边少了一个人,赵仲文这才沉默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似乎真的平静了很多,就这么简单吗?还以为听见自己还爱着的人说出那样的话是会烦躁很久的,可没想到原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自己变了吗?还是厨房里的声响吸引着赵仲文,那里有个正在忙碌的人不自觉地转了头对向了厨房,明明坐在这个位置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却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丝丝不知名的笑容就这么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
“你是吗?是的吧!”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陌生女孩突然对着着故作神秘地问着,薛涵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什么?薛涵皱着眉回望。
“我看的出来的,我们是同类。”女孩还在那儿兴奋地说着。薛涵有些哭笑不得,她和这个陌生的女孩今天不过第一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还没来的及交换,怎么就被下了这样的定论了。
“是什么?”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薛涵一跳,她没想到汪芸竟然耳朵这么尖,还以为声音挺小的。
“没什么。”不想跟汪芸解释,又转头对着女孩摆摆手:“我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女孩失望了。
“你很像。”薛涵的否定似乎改变不了女孩的看法:“我跟张默都觉得你是,真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