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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蒙难上海滩
书名：廖承志和他的一家 作者：李荣德 更新时间：2015-12-14 16:54 字数：8381
光裕坊。?
这是上海的一条寻常里弄，座落在外国人的租界。石皮马路，小楼毗连，在三十年代的上海，这儿比不上阔佬大亨的花园别墅，却比棚户拥塞的贫民窟要好得多了。?
往里数，门牌七号，住着一户人家，主人姓经，叫经亨颐。他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是国民党的元老之一。?
经亨颐字子渊，号石禅，浙江上虞县驿亭人，是国民党著名左派领袖人士。他年轻时就富于革命思想，当年慈禧废黜光绪皇帝的消息传到江南，他毅然奋起，随伯父元善联名发千人电抗议慈禧废帝行为，因此触怒了慈禧。大清朝一道懿旨，严缉经家伯侄。经亨颐被迫亡命澳门，避难海外。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国势日危，为寻求富国强兵之道，他同许寿裳、钱家治等东渡扶桑，入日本国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攻读教育与数理。在那里结识了孙中山、廖仲恺，参加了同盟会。八年后学成回国。当时留学生归国，只要到学部应试，试中便可留作京官，但经亨颐先生无意功名，直接到杭州就任浙江两级师范学堂首任教务长。他是与蔡元培齐名的民主主义教育家。先后担任过浙江省教育会会长，上虞春晖中学、宁波省立四中校长和中山大学代理校长。五四运动的浪潮席卷浙江时，他提出“与时俱进”的口号，积极推行新教育运动，提倡学生自治，招收女生，试行新学制，改国文为国语，实行教员专任制，提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等一系列重大改革。他支持的学校成了浙江新文化运动的重要阵地。改革在全省乃至全国都产生过极大的影响。许多具有进步思想的著名人士如陈望道、李叔同、夏丐尊、朱自清、刘大白、范寿康、朱光潜、王任叔、丰子恺、吴梦非等，纷纷到他办的学校来任教。他为国家培养了一批批著名的革命者、文学家、教育家、艺术家，杨贤江、宣中华、施存统、柔石、魏金枝、冯雪峰、刘质平、潘天寿、丰子恺都是他的学生。
经亨颐先生是孙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坚决拥护孙先生的三大政策，他参加了北伐。在大革命关键时刻，他十分坚定地反对蒋介石的叛变行径。一生淡泊功名，虽是国民党的元老，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委员，但因为反对蒋介石倒行逆施而屡遭排挤。为此，长寓上海，在光裕坊租下了7号楼居住。同时，又租下了八号楼下作为活动场所，与何香凝、张大千、黄宾虹、潘天寿、丰子恺等组成了一个“寒友之社”。于右任、徐悲鸿、张聿光、郑曼如、李秋君（女）等常来这里诗酒联欢，泼墨作画，寄满腔忧愤于书画。?
经亨颐先生不单是一个革命家教育家而且是一位集诗书、印、画四绝于一身的艺术家，画如其人，他多画松、梅、竹、菊、兰、石，表达耐寒清隽的品格。于右任评其诗：如岩上松柏，超逸冲淡，大音希声，摆落尘寰。郑岳称其书画：挥毫落笔，独来独往，其高洁志行与浩荡胸怀跃然纸上。方岩评他篆刻：结构严谨，古朴豪迈，意境之高，迈绝时流。?
寒之友社楼上，住着一位绝代女强项，他就是廖承志的母亲何香凝。?
何香凝同蒋介石政府没有共同语言，对蒋政权反动倒退的政策深恶痛绝，为此，不住南京，久住上海，租了光裕坊八号楼上的几间房屋作寓所。?
为了往来方便，七八号之间的院墙上凿出了一个圆月形的门洞，两家往来就不用出大门走大街了。?
“阿普！”爸爸这么叫她，妈妈这么叫她，人人都这么叫她，她叫经普椿，真弄不懂为什么不叫阿椿偏叫阿普，也许是普字顺口吧。?
“廖伯母……你……有啥生活要做吗？”有生人在，她显得有些腼腆，脸微微一红。她是个内向的姑娘，要不是爸爸常常打发她来照顾廖伯母，看望廖伯母，她轻易是不串门子的，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在她身上颇为浓郁。?
“阿普，今天没事要做，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侄儿，刚从苏州来。很快就要走的，我跟他说说话。”?
“嗳！”她没顾得仔细去瞅那个青年人，也许是觉得无关紧要吧，她说：“那我走了！有事就喊我，啊！”?
“你慢走！楼梯陡！”?
“不要紧，走惯了，上阁楼的梯子我都爬呢！”少女轻灵地下楼走了。?
“她是谁？”?
“隔壁经亨颐家的小女儿，叫普椿，好聪明哟！常来帮我做事，怕我寂寞常来陪我，你经伯伯的心可真细。”?
青年里里外外看了一看，一间客堂，两间房间，那小间是女佣阿马住的，厨房、卫生间不大，但总算方便。屋里的陈设简单而又富有艺术气息，简单在于只一张小小的方桌，几只板凳，一张木板床，要不是两只铜钩钩着白纱帐占去一定空间，这住房不知会显得多么空旷。说富有艺术气息，那是壁上挂着许许多多墨宝，张大千的画，她和亨颐、右任先生合作的诗画，黄宾虹、潘天寿的作品，寄寓壁上真是篷筚生辉。青年望着这居住环境，觉得老人生活得清贫而又充实。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他下楼要走了，何香凝一把抱住青年，泪光闪闪地抱住他的胳膊说：“肥仔，这就要走？”
青年点点头说：“我会常来看你的！多保重，跟姐姐说一声，我很好。”?
从陡陡的楼梯下来，经过寒之友社的活动客堂，走出屋门。青年带着疑问望了望那院墙上的门洞。青年探头望了望七号，那里一片寂然，也许他希望再看到那个胖胖的颖敏的姑娘，也许是想见到那位瘦瘦的、额角高高、戴眼镜留着一把稀疏胡须的经伯伯……?
他走了。?
何香凝望着飘然而去的身影，潸然泪下，这是绝代女强项很少流的泪。?
春天悄悄地闯进庭院，墙缝里的枯草萌出了嫩嫩的新芽，瓦楞沟里的草也摇摇晃晃地苏醒过来了。长街深处，楼阁中的人们除了看见这星星点点的变化，再就是那令人困乏的春风了。一场春雨飘飘洒洒，凉丝丝的拂来荡去，真是好眠时，春困秋乏夏打盹啊！?
自鸣钟敲过11点了，阿普在搁楼上正进入梦乡。青春的梦是希奇古怪的，有时会梦见自己插上翅羽，在九天里翱翔；有时会梦见自己骑在春牛的脊背上，走进密密的竹林；有时也会梦见张牙舞爪的厉鬼，惊醒后细想起来那不过是日间在街角遇见的地痞流氓、巡捕、包打听……?
“彭彭！”?
“经先生！经先生！”?
“谁呀！”那是爸爸的声音！?
“深更半夜的！”那是妈妈的声音。?
“经先生！老太太找你有急事，请你快去！快去！”?
她听出是隔壁廖伯母家的女佣阿马。?
“好！我马上就来！”爸爸爽脆地回答。?
一阵劈里啪啦的下楼声，阿马慌慌张张地回去了。?
“什么事半夜三更不叫人安生……”妈妈拖着含混的浓重的鼻音重重地翻了个身。?
悉索的穿衣声，皮鞋从地板上踏过的声响。?
阿普已经穿上了旗袍，正在黑暗中穿鞋子。?
“阿普！”?
“嗳！爸爸！”她脆声回答。?
“快起来，跟爸爸去看看廖伯母！”?
“嗳！就来！”她说着话，手一直没停闲。拔上了鞋，扣好了衣扣，开开小阁楼的门就“笃笃”地下楼梯，追上了爸爸。?
门洞穿过去，阿普发现了院门外的人影，她紧紧地靠着爸爸的身子，心里有些发毛，她预感到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什么样的情景，两名公共租界的英国巡捕，戴着盔帽，皮带上插着手枪，在他们中间夹着一个双手上了拷的青年。恍惚间她好象记得见过他，在哪儿见过？虽然他穿着西装，她还是想起来了。是他！她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那位穿长衫的青年，不就是在这楼上见到的廖伯母的侄儿吗？“这是你的家吗？”巡捕仔细扫视这间朴素的房间，那张撑着蚊帐的床，显然，这儿没有他的床铺。他们严厉地喝问，似乎感觉上了当，屋里三个妇女，一位老者，显然没有一位是他们要追捕的对象。?
“他们什么证据也没得到，只不过撞到了他们的手里……”他小声地用广东话跟何香凝讲着。?
经家父女听不懂，巡捕更不懂，他们如狼似虎地推搡着他下楼去了。?
何香凝没有追下去，她胸臆难平，十分震惊，却又很镇定。她是经历过万般磨难的女性，当年广州之叛，陈炯明扣押了廖仲恺，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是她与陈炯明当面拍了桌子，毫不妥协地进行了斗争，才迫使陈炯明放还了丈夫；国民党右派刺杀了仲恺，她并没有被吓垮，更没有被压倒，安葬了相濡以沫，共同战斗多年的丈夫，又挺身为真理，为救国救民而斗争。
她沉静而略带歉意地对经亨颐说：“经先生，对不起你，那就是我的儿子承志，过去我没告诉你们他在哪里，请你帮助营救他。”?
经亨颐点了点头。?
经普椿这才真正感到事态严重，她对廖承志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被捕一无所知，但凭直觉他不是坏人。?
廖承志从莫斯科回国，被党中央派任上海中国海员工会中共党团书记、中华全国总工会宣传部长，在上海进行秘密活动，开展工人运动已经一年多了。一年里他出入于工人之中，奔走于厂家车间，发动工人奋起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和蒋介石的卖国政策。因此，引起反动派的注意。上海工部局勾结租界里的帝国主义分子暗地里缉拿工人运动的积极分子。?
这一天傍晚，廖承志前往山西路王福弄九号参加全国海员工人会议，刚刚走进弄堂，就发觉气氛异常，素来做惯夜市的店铺虽然店门大开，却门可罗雀，他敏锐地发现人们脸上的肌肉板结，惊惶、恐惧之色从眉宇间透出，有数的几个顾客分明是密探所扮，贼眼溜滑，他想退已来不及了，他见进退无路，毅然去敲接头地点旁边一家的大门，然而，那家人家大门紧闭，无人理睬，巡捕逼了上来。?
正这时，王福弄9号押解出几个人来，他认得其中两个，一个是罗登贤，一个是红军英雄师长陈赓。?
廖承志知道不好，但一时又无法脱身，镇静下来，反问巡捕道：“先生，这一家人家到哪里去了？”“彭彭彭！”他使劲用拳头锤门。?
“你是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
“我……”廖承志一点也不紧张，在海外多年斗争生活的磨炼，显然成熟多了。从容地，不加思索地对密探和巡捕说：“我是海关职员，来找我的朋友。”?
巡捕根本不听他辩解，他们很有把握地逮捕了他。然后厉声逼问：“你的同党住在什么地方？”?
廖承志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叛徒出卖，还以为今日撞在网上，糊里糊涂叫他们捉去。他想，自己这次被捕谁也不知道，如果不向党报警，很可能还有别的同志要撞网，个人安危是小事，党和同志们的安危是大事，他灵机一动，态度装得非常恭顺地说：“先生，我要说出那个人来能放我吗？”?
巡捕交换一下神色，回答道：“只要你说出领导人，我们就放你。”?
“好吧！请你们跟我走！”?
“到哪儿？”?
“不远，光裕坊八号！我给带路，诸位！请！”他用幽默的语调说话，人说他面对死神也乐呵呵的，一点不假，无所畏惧，戴着锃亮的手铐，象带了一副手镯一般，神色自若。?
廖承志本来不同妈妈住在一起，但他知道妈妈烈火一般的脾气，只要妈妈知道了，消息便也不胫而走，党也就会营救同志，营救他。只要妈妈知道肥仔落入虎口，拼着老命也会把他从虎口中救出来的。妈妈！革命意志如钢似铁的妈妈！?
然而，妈妈真的有办法救他吗？
“哐啷！”?
院门被穿堂风一下带死了，女工阿马撩起围裙边角默默地擦着眼泪。?
“不要哭！我不喜欢抹眼泪的人！”何香凝拉开车门把一只藤箱扔到了车座上。怀着一种庄严而决然赴死的精神坐进了车里。?
这是出租汽车。在国民党里，中央执委人人都有自备包车，而惟有何香凝、柳亚子、经亨颐三人没有这一套。经亨颐出去开会，不是步行，便是坐黄包车，何香凝亦然。这一次事情紧急，她便要了出租汽车。?
“老太太上哪？”出租汽车司机见何香凝发脾气，来头不小，陪着小心问。?
“上海市政府！”何香凝铁青着脸，如同雕像一般。?
司机没敢再多说什么，发动车辆朝市政府驶去。?
何香凝心中十分气愤，女婿李少石因鼓动革命被当局抓走，当时自己正在病中，没办法，拜托柳亚子先生奔走营救，一案未了，又出一案，当局无端又抓捕了承志，她认为这是对廖仲恺的打击的继续，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海瑞上疏、孙安动本都抱着死无反顾的决心，而今天为了夺回自己的爱子，她作好了跟吴铁城决战的准备。?
“快！请开快点！”?
“是！”?
“快！你给我开快点！”?
“老太太！都快飞起来啦！”
上海市政府戒备森严。既有军警守卫，又有密探游弋。出租车司机想停得远一些。?
何香凝道：“停门口去！”?
司机看了看军警又望了望何香凝的脸色。为难地说：“老太太这……”?
“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有我啦！”?
出租车小心翼翼地停在市政府大门口，何香凝提着小藤箱，柱着拐杖，朝军警守卫的门口走去。出租车慌慌张张地开走了。?
军警见来了一位老太太，忙上前呵斥道：“干什么的！到这里找死啊！”?
何香凝毫不畏惧，拐杖笃笃捣地，昂首往里闯，她边走边说：“告诉吴铁城，何香凝要见他！”?
军警久闻国民党元老何香凝的大名，不由肃然起敬。说：“何先生，请稍等，我们给您通禀！”?
“不用了！我自己找他！”何香凝软硬不吃，直往里闯。军警哪里拦阻得住，只得拉直嗓子喊：“廖仲恺夫人到——”“廖仲恺夫人到——”一声声传唤接力进去。里面的官员闻声忙往客厅里引。?
吴铁城闻报搔着头皮犯难起来，何香凝的厉害是众所周知的，全中国敢当面指着鼻子骂蒋介石独裁者的就只有她一人。他怕见何香凝，但又不敢不见，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一到客厅见到满面怒容的何香凝，装作无事亲热地迎上来道：?
“啊！廖夫人，什么风把您给……”?
何香凝把拐杖往地下一捣，虎地站起来道：“吴市长，我何香凝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抓了我女婿还不够，又把我儿子廖承志抓起来，你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廖夫人，这从何说起呀！”?
“别装蒜！承志现在工部局，是你们的特务勾结租界巡捕搞的鬼！”?
“有这事吗？”吴铁城环顾左右，似乎想问个清楚，使人不知他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故意装聋作哑。?
“昨晚上11点两个巡捕在我家把人带走的！”?
“那好，待铁城查一查答复你！”?
“不行！要么把承志放了，否则，就连我一起抓起来！”她毫不妥协，步步紧逼。?
“那怎么行，我吴铁城有八个脑袋也不敢啊！”?
“你立即给我答复！”?
“这……”吴铁城表示为难：“廖夫人总得容我查一查呀！”?
“查什么，难道何香凝会说谎吗？”?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放人！”?
“牵扯到洋人！……”?
“洋人？我问你上海是洋人的上海，还是中国人的上海？你是洋人的市长，还是中国人的市长？”?
“……”吴铁城被问得哑口无言。吴铁城看见何香凝挥动拐杖，以为要打他，本能地退缩一步。他喏喏道：“廖夫人请相信铁城，决无半点为难令郎之意。”?
“那好！马上放人！”?
“这这……”?
“放不放？好吧！我告诉你，当年廖党代表被刺，你追查无力，放走了凶手；今天你再拿廖仲恺儿子的性命开玩笑，公报私仇，我何香凝老帐新帐一块算！”何香凝说这话十分气愤，不时用拐杖捣地！?
吴铁城何尝不知何香凝说话的分量。不放人她是决不罢休的。如果不放她儿子，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廖夫人，把气消一消，铁城没说不放人嘛！你等一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承志究竟在哪里。”?
吴铁城是个精细人，深知何香凝不好对付。当年廖仲恺被刺，他当公安局长，由于对胡毅生等人手下留情，被何香凝参了一本，蒋介石不得不撤了他公安局长的职。面前这位廖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地位特殊，身份又高，连当今蒋总裁都惧怕她三分。她敢用拐杖点着蒋介石的脑袋说：“你蒋介石忘恩负义，没有廖仲恺哪有你蒋介石今天！”蒋总裁让她骂得哑口无言。那年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特邀何老太作证婚人。何老太对蒋介石杀害共产党人的做法十分厌恶，借他们结婚之机，再次来规劝蒋介石，蒋介石不听劝阻，何老太把手一甩走人，晾了蒋介石的台。面对这样一个女强项，吴铁城哪敢马虎敷衍，他走到隔壁屋里给蒋介石挂了个电话。?
蒋介石对于抓住廖仲恺的儿子是很感兴趣的，连连问有没有确凿证据？?
吴铁城也连连回答：“没证据，一点证据都没抓住。”?
蒋介石沉吟有顷，这才悄声给了吴铁城一个锦囊。?
吴铁城连声称是回到了办公室。?
何香凝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点小事还要找蒋介石？”她一语点破。?
“不不！铁城是查询去了，承志是在工部局！好！过几天，你来带他回去！”?
“过几天？工部局的班房，我儿子一天也不能蹲！我现在就要带他走！”?
吴铁城为难地说：“廖夫人，承志犯的不轻，上面说需要有三名中央委员联名具保才能释放！”?
“哼！你就听蒋介石的不是！好吧！我找保人！三天之内我儿子要有好歹，我跟你拼了！”何香凝手中的拐杖一下击在吴铁城的办公桌上，惊得吴铁城心都打哆嗦。?
吴铁城连连陪着笑脸道：“廖夫人请放心，衣、食、住，铁城亲自去安排。”?
何香凝走过去提起藤箱，拐杖捣地，仿佛是敲的得胜鼓点。?
吴铁城命自己的司机，将何香凝送回府去。?
送走了霹雳火，吴铁城这才发觉汗水已经湿了衬衫，他掏出手绢缓缓地擦去额上的汗，缓缓地抚平自己的心悸。?
经亨颐刚刚从电报局回来，他以何香凝的名义给蒋介石、汪精卫及其他一些国民党高级官员发了电报，痛斥无证无据，滥捕无辜。?
经普椿和父亲心神不宁地守候在寒之友社里，经家的公子，阿普的哥哥不屑一顾地哼哼着小曲，出去溜逛去了。他和父亲、妹妹有些格格不入，他是经夫人宠坏了的纨绔子弟。?
院门外汽车响了，阿普飞也似地跑出去，车里出来的不是廖伯母，是柳亚子伯伯，还有孙夫人宋庆龄。他们是经亨颐搬来的救兵。?
“孙夫人，柳先生，请屋里坐！”经亨颐忙着往里迎。?
“经先生，承志有新消息吗？”孙夫人问。?
“没有，廖夫人一早坐车去了，他带了箱子，备齐了衣物，恐怕是去大闹市政府的。”
“那！我们也到市政府去！”?
“不用了！”何香凝出现在院门里，她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承志怎么样？”宋庆龄关切地问。?
“吴铁城放……放不……放人……”柳亚子十分焦急。柳亚子从小就有口吃的毛病，一家都叫他“哑子”，也因为这个原因，后来便改名叫“亚子”。?
何香凝静了静心把与吴铁城交涉的情况告诉了大家，阿普默默地从女佣阿马手中接过茶，递给了何香凝。?
宋庆龄道：“廖夫人，请准备纸笔！”?
柳亚子道：“我们具保！”?
经亨颐已经端来了文房四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