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晃荡轻跑的马车,竹织的幕帘被金色丝绦微微拉起。一个拉耸的头颅,无力的垂在窗口。指节紧握,小脸惨白,不停的发出“恶……,恶……,恶……”的呕吐之声。
好吧,那个没有的人就是我。
都说古代的马车宽敞舒坦,垫上软毯,可坐可躺。全是骗人的,我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快要颠出来了,脑袋也被颠的昏昏沉沉。
那感觉,可比大排长龙的堵车。一走,一停。一急,一缓。不行了,不能说了,还想继续吐。
“恶……”
车夫颤颤巍巍的扭过头,憨厚老实的说道:“姑娘,你还好吗?这有身孕的人是应该多多休息的。怎么能外出奔波呢,你家相公也是,太不体贴了。至少该带点干过蜜饯,话梅点心才是。”
我冲他翻了翻白眼,一脸快被他气的气绝身亡的表情,郁闷的冲他嚎道:“你是青光眼还是白内障啊?还是得了急性角膜炎?姑娘我才十三岁,怀你妹的孕啊。我有那么老吗,喵那个咪的。”
车夫震惊,手里的马鞭半天没有落下,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估摸着他是在想,这么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咋就那么粗鲁捏。
吐完回头,满眼涟漪的看着半躺在软毯上的离青书,悲苦的叫道:“书书,救我!”
好吧,我把称呼该了。我就怕哥哥叫久了,他真把我只当妹妹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直呼其名的好,为表亲近,我特地改了个如此可爱的名字。
他倒是怡然自得,身子微斜在马车上,纤纤素手捧着一本医书,温文尔雅,淡然温和。那暖春的背后,其实是暴风骤雨,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
我撇撇嘴,一脸凄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装可爱的用娃娃音说道:“书书,伦家知错了啦。伦家知道你最好了,救救伦家啦。”
说完,又有反胃的感觉。好吧,这次是被我自己活活膈应到了,扭头,转向窗外:“恶……,恶……”
我无力的垂在马车边上,想着早上发生的事。不就是拿他的美色跟人家换了两碗口水鸡,一个酱卤蹄髈,外加各色素炒三盘,花雕老酒一壶。
需要这么大反应吗?又没有吃亏,连他如玉的小白手指头,都没玷污一下。最后还不是被我一粒蒙汗药就灌倒了,美食钱财双收。
我哪里错了嘛!多好的计划啊!现在我都吐成这样了,他也不管我,伤心啊。还自认是我哥,哪有怎么见死不救的哥啊。捶车,抓头,暴走!
最后只能无力的垂在马车窗口,看着步步退后的风景,有些无奈。碧绿的树木,低矮的小草,清雅的香花。抱歉,我给你们散播异味了,但是那也是绝无仅有的大好肥料,你们尽情的吸收吧。我的胃无福消受,这重大的责任全权交给你们了。
正当我自怜自爱的时候,一只锋利的银针,扎向了我的额角附近。那速度极快,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便扎了四五针的样子,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便已结束,一只瓷白彩釉的鼻烟壶,靠近我的鼻尖,淡淡的芳香。那气味,犹如夏日的香橙,清凉的薄荷,雅致的茉莉,清爽甘甜。
一个字,爽!两个字,好爽!三个字,非常爽!
回过神来,已经感觉不到晕眩,也感觉不到反胃了,比前世买的各种晕车贴都好用。
我含情脉脉的看向终于对我施以援手的书书,表达我深切的感激之情。
他还是斜偎在一边,手里依然拿着那本医书,只是从上车到现在都未曾翻动过。他看着我微笑,递来水袋,要我簌簌口。
我背过身去,连漱几口,吐掉。正准备喝点水,滋润下我遭罪的肠胃,一个温和却微凉的声音响起:“歌儿终于把不干净的东西都吐出去了。”
一口水卡进了气管里,我大声的咳起来,憋的小脸通红。
不干净的?他指的是中午那顿饭?怎么这样嘛,太不厚道了。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睛里蓄满了刚刚咳嗽憋出来的水光。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犹如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的翅膀。向上伸展弯曲,随着眼婕轻眨,好像就要展翅飞翔。晶莹明亮的双眼闪烁着柔和的水光,笑容温婉动人,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
他放下手心的书卷,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浅笑盈盈的递给我,顺手摸了摸我柔顺的长发。
我疑惑着,轻轻打开,竟然是我最爱的茉莉酥饼、核桃酥。另外还有一些干过蜜饯,爽口话梅,应该是怕我坐车不适带上的。
我放下纸包,一把搂住书书的脖子,在他如玉的脸上香了一个,算是蹭了点白豆腐。他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发,宠溺而温和。
我大口的嚼着清香袭人的茉莉酥饼,听着他给我讲我所中之毒。
原来我所中的不是一般寒毒,是千年冰蟾之毒。他也是在我发作那晚才知晓的,即为千年,肯定难解。
他说,千年冰蟾至阴至寒,必须依靠至阳至刚之物方可化解。得到此物,再利用灵力,推运全身,与寒毒结合消融。
我使劲的咽下嘴里的茉莉酥饼,用力的拍了几下胸口,看着他用葱白如玉的手指将我嘴角的饼杂擦掉,费力的说道:“咳,嗯,那个至阳至刚的东西是什么?”
“夏焰鸟。”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旁的水袋递给我。
我毫不客气的接过,大口的灌下。哎,终于顺畅了,要是被噎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夏焰鸟?”我眨巴着眼睛,一脸痴呆的问他。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神奇宝贝?
他递给我一只绣有牡丹花的素白手绢,我胡乱的抹了一下小嘴,塞进自己的怀里。那啥,给我的就是我的了,别指望我在还给你。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讲出下文。
“夏焰鸟,是一种生活在幽暗深林的神鸟。其色,鲜红如血。其爪,金色耀眼。其羽,犹如热烈奔放的火焰。它双目紧闭,书上传言它的眼中蕴藏着最难熄灭的火种。它若睁眼,必定千里燃尽,万里焦土。至于具体情况,谁都不知道。取其鲜血做药引,就可以解除你身上的冰蟾之毒。”
“额,那就是说,谁都不知道它是个什么玩艺?说不定是一直金色脚丫,红色羽毛,扑闪到某树上栖息爱闭眼睛的骄傲母鸡。”我用右手拖住腮,很严肃的说道。
“扑哧!”美人发微哂,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如羊脂玉的肌肤细腻且有光泽,黑曜石般的眼睛浅浅微眯。那最是不经意的一笑,仿若那正璀璨绽放的一朵优雅白莲,温婉香甜。
“歌儿,你真是淘气,夏焰鸟可是神鸟,瞧瞧被你说成什么样子了。”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过我乌黑的发,动作舒缓轻柔。
“嘿嘿,能博美人一笑就好。我还管它是什么金色凤凰,落毛鸡,统统无视!”我大意凛然的说道。
“嗯,那歌儿就乖点,我们就早点到朱雀国,也好早点寻找到夏焰鸟。”他素手拾起软毯边上的医术,美目轻轻流转。
朱雀国?纳尼?要出国,而且坐这一步三颠要我老命的马车。我嘴角有点抽抽,笑容有些勉强的说道:“那,那个,书书啊,从这里到朱雀国要走多久的路程?”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最快也还得一个月吧!”
一个月?
“OH,NO!”
一声凄厉的哀号,从精致的马车中传出。那声音可谓响天彻底,直灌九霄。惊起一片仓惶的鸟叫,引发一阵杂乱的兽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