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星淇第二次踏上了开往宝婴儿童福利院的公交车,车上还是寥寥无几的乘客,唯一不同的是乘客们多了一层衣服,星淇也不例外,她穿了一件灰色的披风。
星淇来到了宝婴儿童福利院,院子里的孩子们正在做游戏,看见了这位熟悉的面孔,纷纷围了上来。刘老师一见星淇,满脸笑容地对另外一个老师说:“孔怀的女朋友来了!”
星淇不知道怎样解释清楚,最后只是笑着说:“我想在这里当义工,所以今天就来了。”
“欢迎,欢迎!怎么没跟孔怀一起来?”
昨天晚上孔怀给星淇打电话,希望能一起来福利院帮忙,星淇最终答应了,毕竟这个地方还是她比较向往的。
“他还有些事情,得晚一点才能到。”
“哦,你过了,到房间里休息一下吧!”刘老师领着星淇来到一间休息室,院长正在给休息室里的花草浇水。
“来,快坐!”院长连忙放下水壶,热情地招待星淇。
“时间过得真快啊!还有两三个月又过年了。”院长感慨道。
“院长,您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三十多年了吧!我上山下乡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
“您真的很伟大。”
院长谦虚地摆了摆手,说:“伟大谈不上,这个福利院多亏了那些好心人,还有那些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们,你看孔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被抱养的那天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您还记得那么清楚?”
“当然!李宇夫妇被聘为关爱儿童大使的签字仪式就在这里举行的,他们向我提出申请,想要收养一个孤儿,我想这些明星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他们能收养一个孩子的话,更能引起大家对福利院的关注。于是,我们福利院的领导就同意了。我还记得孔怀被抱养的那天,一点都没苦恼,倒是照顾她几个月的刘老师哭得死去活来。”
刘老师就在一旁,她笑着说:“那时我刚十八,孔怀是我带的第一个婴儿,我肯定不舍得。”
这时,孔怀已经到了。
老院长交给他们一项新的任务:整理档案馆。档案馆材料太多了,需要将一部分年代久远的材料封存起来,以腾出空间放些新材料,并统计各种档案里的材料。这项工作需要仔细认真的人来完成,院长老眼昏花,档案馆人员不足,于是便将这项浩大的工程交给孔怀和星淇,更何况这两个人都是大学毕业。
福利院的档案馆其实只有两位员工,其中还有一位是大学实习生,另一位是个五十多岁的又瘦又高的男人,脑袋上只有少许的头发,带着一副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样貌。
他姓姜,院长称为老姜,其他人尊称为姜老师,以前他确实当过几年老师,但后来妻子离婚,扔给他一个孩子,不料自己忙于工作,孩子被别人拐走,于是懊悔不已,一方面辞去工作,来到孤儿院当起了档案管理员,另一方面不停地找自己的孩子。二十年过去了,姜老师的青春全都付出在这两件事情上。
当然这些事全是孔怀告诉星淇的。孔怀对这里面的人都十分熟悉,甚至老院长有几个孙子,名字是什么都一清二楚。他真的把这里当成另一个家了。
档案馆里有每个孤儿的资料,包括孩子在那里捡到,是谁送过来的,捡到时的体重是什么,里面有没有信,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博物馆,陈列着一个个孩子的过去。
孔怀和星淇进去后,看见架子上厚厚的档案袋。姜老师递给他们两副手套,并给他们一张黑白照片。
星淇接过照片,说道:“好可爱的男孩啊!”
孔怀眼睛暗示了一下星淇,姜老师叹道:“你们整理档案的时候看看照片,有没有跟我儿子像的。”
铁石心肠的人听见这话也会无比心酸的。
“好的。”这句话从孔怀嘴里说出来,很明显这是安慰。姜老师不光已经把这里翻过几遍了,就连周围的几个孤儿院也找过了,不过他心里那希望之火却从未熄灭,他总怀着这样的万一:也许别人更能认出来自己的孩子,虽然这如同大海捞针。
档案馆有三间教室,按年代分为几十书架,这绝对是一件浩瀚工程。档案袋子上都沉淀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星淇和孔怀负责把袋子里的材料登记一下,然后把1980年前的装进一个厚厚的木板箱,再由那个实习的大学生封上木箱,等待运走。
工作进行的很慢,毕竟也这不是什么紧急的任务,所有的人都力求缜密。孔怀打开档案袋,念着一份份材料。
“材料包括健康证明,入院证明,历年身体检查情况表,领养证明,毕业证明,生活住址,工作情况……”
星淇飞快地在一张表格相应的位置上做上标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孔怀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我们交往吧?”语调很平。
星淇正要记,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是“嗯?”待反应过来后,抬起头眼神正与孔怀相交。
孔怀从眼神中得到了答案,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接着继续读,但却能听出来,他在笑。
他们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了福利院。马路上没有太多的人,偶尔会遇到一两个骑自行车,抓紧回家的人们。星淇和孔怀在马路的树荫下,悠闲地散着步。
秋风是凉的。仰天望去,总能看见树叶随风飘摇。星淇裹紧了风衣。
孔怀将外套脱下,披在星淇的肩上。
星淇摇了摇头,说:“我不冷!你穿的太少了!”此时的孔怀只剩下一件衬衫。
孔怀执意披在星淇身上,笑着说:“让我在你面前当回绅士!”
星淇只能说:“谢谢!”然后,隔了几秒的安静,仰头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孔怀反问:“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世故!”星淇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故意说道。
“世故?”孔怀停了下来,拉住了星淇,郑重说道:“我确实世故,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是真诚的。真诚得我自己都不相信那是我。”
“你……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个阻碍,你的父母会同意我们交往吗?”
“他们同不同意,以及周围人的风言风语都不重要,只要你同意就可以了。”
孔怀的眼神无比的坚定。星淇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孔怀的脸,只见他明亮的眼睛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直到他的唇碰到了她的唇。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清风吹着星淇的头发,抚摸着孔怀的脸。孔怀感到一阵暖意,紧紧抱住了星淇,两个人陶醉在静谧的树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