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元帝膝下有七个儿子,二子三子夭折,如今只剩下这五个。大皇子钟离海已年过三十,母妃是宫中的文贵妃,现今掌管兵部。四皇子钟离沅为皇后所出,掌管工部。五皇子钟离沄是与文贵妃旗鼓相当的简贵妃所生,现在在军营中历练。七皇子钟离沣也已经快弱冠之年,可惜母妃势力太弱,现在在礼部学着管事。
若要问鼎帝位,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呼声最高。朝堂上分为四派,文相一派支持大皇子,刘相支持四皇子,简大将军支持五皇子,余下的人处于观望态度。不管那些人愿意不愿意,可是有时候身不由己,在别人眼里你就是那边的人,不得不站到那边去。
朝堂上立太子早已经是争了好几年的事情,天元帝这几个儿子谁也不输谁,一直也没定下来。等到东边开仗,朝堂上的东宫之争就演化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浅浅窝在翰墨堂的软塌上,慵懒地支着头,吃着葡萄,一边听一边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七皇子的母妃是哪家的女儿?”秦正德略想一想才说:“是兵部尚书柳庆延的女儿。”
“兵部?”浅浅重复着这两个字,忽而觉得好笑一般:“那他的日子不好过吧?”秦正德点点头:“有点吧,不过他是当初捧皇上上宝座的臣子之一,皇上对他一向信任,所以大皇子也不敢太过为难他。”
“这样啊。那他不想钟离沣入主东宫?”
秦正德听她这样问,还真不知道怎样回答。柳庆延其人,深不可测。他的女儿以一个妃位安安稳稳在宫中过了这么多年,独立于皇后,文简二贵妃之外,还生养了儿子,必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是两父女却从不提及七皇子争位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浅浅眼中浮现出兴奋的神色,以前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里面有好多门道呢。看来,这个帝位,拿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浅浅一路沉思着回到房间,一抬头发现房间里早已经有人等着。笔挺的背影在打开的窗前站着,熟悉的清朗嗓音念着她熟悉的句子:“明月皎皎,忆我何夕。明月垂垂,思我何意。”浅浅清澈的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喉咙却堵的说不出话来。
一贯熟悉的眸子,现在却淬着点点冷意。四目相对,浅浅撇开眼神,咬唇盯着地下。即墨斐定定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只瞒着我?
浅浅似有不忍:“我说过,我不希望你来插手这件事情,这是我的事情。我一个人的。”即墨斐眼里满满的伤与痛,显露无遗:“浅浅,我对你怎样,你心里是明白的。我只问你一句,今后由我陪着你,好不好?”一向骄傲的男子此刻却说着哀求的话语,浅浅却只是默然。
似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浅浅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我小时候,被卿伯父带回去。虽说被认作了女儿,可是我知道,我有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卿溶月。”
顿了一顿,好像想起了某些痛苦的事情:“从此,我就恨上了她。我发誓,她拥有的一切,我都要拥有。你出现之前我就听说,卿伯父希望你和溶月在一起,所以我决定,我要把你抢过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即墨斐看着她许久,最终黯然地闭上双眼:“原来从一开始,陷进去的就只有我一个。这些年,你很为难吧?”睁开双眼,淡然疏离:“卿小姐,在下从前冒犯了,跟你说声对不起了。夜深了,在下先走了。”浅浅艰难地点点头,依然不看他。
眼角黑色的衣衫飘飘消失不见,浅浅好像被人扼住脖子之后猛然放开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我还活着,我还能呼吸,卿浅浅,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现在为何这样难受?抚上腰间的锦囊,那里有着一颗骰子。浅浅神色间忽然变的温柔,阿斐,其实我愿意这样叫你的。
夜,掩盖了一切。在黑色的笼罩下,泪水如河,恣意流淌。即墨斐出来之后一路狂奔,直到即墨斐出来之后一路狂奔,直到脱力。他躺在灿烂的星空下,脑中不断回想着离开时候她甚至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的样子。浅浅,我从前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可是,你不过是在利用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指尖用力,一直藏在掌心的骰子化为齑粉,摊开手,看着它被夜风一点一点吹走,心中的温情从此荡然无存。
油灯似乎要添油了,房间一如浅浅此刻的心情一般灰暗。可是,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人也要走过去。我无意中惹到你,却也不经意间失了自己的心,也算扯平了,从此便是陌路人吧。
朝堂上三子夺位之争越来越激烈,各位皇子一改平日和睦之态,你来我往,明里暗里不知过了多少招。天元帝眯着眼瞧着下面争论不休的三个儿子,再看一眼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垂首立着的钟离渊,笑眯眯把他挑出来:“老六啊,最近怎么样啊?”
偌大的宫室马上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加在他的身上。钟离渊垂首出列,态度恭谨:“儿臣近日一直跟着诸位大神学习,儿臣受益匪浅,定当更加努力。”天元帝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可要好生学着啊。”
短短两句话叫人揣测不已,可怜这天元帝等到这一大把年纪才明白过来自己作为一个帝王该有的头脑和手段,实在无奈。可惜天元的气数已尽,凭谁都已经拉不回来了,奈何,奈何。
钟离渊看着自己碗里发黑的银针,愉快地笑了笑,终于忍不住下手了呢。你们可还记得幼时得宠的你们将不得宠的我推开,让我在不记事的年纪里就知道什么是冷漠,什么是羞辱?我记的很清楚呢,亲爱的哥哥们。
听说大皇子近年大肆笼络兵部的人,想要执掌兵权。四皇子也是一门心思不想在工部久待,想要去户部管事。天元帝翻翻面前的折子,大部分都是要求立太子。朱笔一搁,冷哼一声,既然这么想要他立太子,那就由他们去吧。
第二天朝堂上皆大欢喜,三派的老臣都喜上眉梢,皇上终于答应立太子了,自己支持的皇子离那把椅子可就更进一步了。钟离沅临出殿门的时候,侧眼看一眼钟离海,端足了架子走了。父皇遂了他的愿,把他调到了户部,今后你们打仗的输赢,可是捏在他的手里,你们争了那个兵权,若是没有粮食饷银,也不见得很有用啊。
大皇子一党不乏户部官员,悄悄靠上来,小心翼翼地请示脸色阴沉的主子:“大皇子,可否要下官在户部给他……?”钟离海抿了嘴角,缓缓点头,皇后嫡子如何?自古有贤能者居其位。金銮殿上高处的金色龙椅端端正正立在那里,这个位置,只能是他钟离海的!
钟离渊满脸忧色,天元帝这一下可是将国库兵权都交出去了,那几个哥哥获得如此大的助力,实在对他不利啊。浅浅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怎么?担心了?”钟离渊老实地点点头。
浅浅站起身,放目远眺晴朗的蓝天:“不急。你要记住,在这场皇权之争中,你要懂得掩藏光芒,韬光养晦,切忌锋芒毕露。”只有这样,才不会在将来落得和那几位皇子一样的下场,生在帝王家,这亲情,果真是比当年的白家看的还淡的。
钟离沄暂时还没动静,军营也不是那么好出的。可是等到他从西南军营回来,恐怕这边的两位皇子会联手将他打压下去,一个户部,一个兵部,要掐断他的争权之路实在是简单。天元帝上手就已经弃了一个儿子,果然狠辣。
大皇子四皇子势均力敌,安临君白子谦就成了关键人物。整个天元的地图上,帝都安临君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能得到安临君的助力,那么他们夺位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白府这几日明里暗里都有人盯梢,就连浅浅的日常喜好都被一一记了下来,送往皇子府。安临君唯一的亲妹啊,若是娶了她,安临君想不想帮自己没关系,别人已经将他视作自己这边,还有哪个人肯收他?再不济,若是请他帮忙,他的亲妹妹出面去劝说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厢二位皇子心里打的好算盘,可惜现实往往是个骨感的存在。白子谦不久就明确表态,自己只效忠于皇上。大皇子四皇子的人再来便都称病不见。
钟离海和钟离沅倒不觉得有什么,虽然白子谦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头脑却是一等一的好,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也不在话下,这样的人若是这么轻易就拉过来,反而会让人生疑,更何况他们两人都没获得他的效忠,也罢也罢,各凭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