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斐最早见到浅浅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虽然是怯弱的外表,骨子里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沉静。几乎是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第一次,他主动跑到一个人面前说:“我是即墨斐,以后你和我一起玩好不好?”小小的他当时满心期待,晶晶亮的眼盯着她不放。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他,苍白的脸上现出几分红晕,整个人像朵苍白的小花。听见他这样说,她唯唯诺诺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略微害羞的神情吸引了即墨斐的心神,他自小最亲厚的女孩就是卿溶月,其他的女孩他觉得都不怎么样。
然而卿溶月性子咋咋呼呼,清醒的时候有三成的时间安静下来就不错了,久而久之,他就把她当作了妹妹,转而寻找其他小姑娘去了。
看到浅浅的时候,他真想仰天长啸,这么多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了,哈哈!是以,就出现了以上那样搭讪的一幕。
彼时浅浅刚刚去了卿家不久,从前又一直养在深闺,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额,不,少年对自己说什么一起玩的话,直觉就往卿溶月那边躲。
卿溶月和一群孩子疯在一起,看见浅浅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头蹭蹭冒起火来。叉腰转过身来,正遇见追过来的即墨斐。
卿大小姐面色不善的盯着即墨斐,而某人依旧毫不自知,大声喊着:“诶,你还没答应我呢,好不好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浅浅从卿溶月身后露出半颗头,手紧紧抓住溶月的衣襟,好奇地看着这个一直追着自己不放的小少年。
从小她见到最多的就是哥哥,现在虽然又多了个卿寒羽,但是到底对于小少爷们的阅历还不是很足。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坏人呢,还是问问姐姐吧。
卿溶月声音温温柔柔,脸上却是一副你敢动她试试的表情:“你追着她是要做什么呀?”
即墨斐和她一起混迹了这么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要是换作旁人,他肯定甩头就走了。可是现在,这是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啊。
即墨斐依依不舍地站在溶月身前,眼巴巴地看着她身后的浅浅。可是一想到溶月小魔女的手段,又不禁背后生寒,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幽怨离去。
卿溶月换上一副宠溺的表情,摸摸浅浅的黑发:“好啦,走了,该吃药了。你记住啊,以后他欺负你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溶月拉着浅浅絮絮叨叨地往前走,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老妈子的倾向。浅浅任由她拉着,一面不断回头看即墨斐,漆黑的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转眼已经是三天,溶月这几天将浅浅好好地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美其名曰静养。实际上,作为一个即墨斐玩伴中的资深人士,她是知道的。
即墨斐自小遇见小姑娘都会先以自家媳妇儿的眼光审视一下,不过关的绝对是懒得理。她自己原本也该在那不过关中间的。
可是,那时候在有人告诉自己,她在即墨斐眼中属于不过关的那一类之后,她找上门去,狠狠把他揍了一顿。并不是因为喜欢即墨斐,而是卿大小姐觉得,她不喜欢你可以,但是你看不上她就是你的错了。
即墨斐小时候本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心思,结结实实挨了卿溶月一顿打。自此,卿溶月在他心中就不属于小姑娘了,当然也就不可能以过关不过关来衡量她。
从此,两人就经常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她是知道的,即墨斐四处在找小姑娘,想给自己找个媳妇儿。
现在他一直黏着浅浅,很明显这是头一遭,有了看对眼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
即墨斐这个人,皮相是不错的,家世也是不错的,要说才情,那也是不错的。可是,她卿溶月最不能忍的一点就是,他居然被打不还手。这以后出去还怎么保护她家浅浅。
卿溶月看一眼趴在桌上安安静静写字的浅浅,觉得这样的浅浅绝对不可以被人欺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最近就不要让即墨斐见浅浅了,反正那么多小姑娘,过几天说不定那家伙就把浅浅给忘了。
可见,卿大小姐小时候对男女之事是很有天分的。
这三天,即墨斐过得很辛苦。生平第一次,他知道了什么是相思之苦。这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看着自己宽松的中衣,忽然就觉得自己憔悴了。原来书里那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句子都不是骗人的。
蓝色的身影踱着慢慢的步子,看着院中的辛夷,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此娇花,可是缺了如玉美人啊。一面又低了头慢慢走。
浅浅被溶月拉着在屋子里憋了三天,终于忍不住了。来之前就听说青浦的辛夷最有名,可是溶月和父亲都不许她出府,只好在这院子里转转。
七转八转走到一片开阔的地方,入眼就是火红的辛夷花。浅浅纤细的手指攀下一株辛夷,细细看那娇嫩的花瓣。
红彤彤的一片,不知道怎么心就欢喜起来。浅浅难得的笑脸,映在如云的辛夷中,已有倾城之色。
这样一幅唯美的图,被身后一个突兀的声音破坏。“啊,是你!”即墨斐兴冲冲跑到她跟前,一脸惊喜。
他说今日怎么有两只喜鹊在树枝上对自己叫个不停呢,原来今日遇到了这个小姑娘。额,小姑娘,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我是即墨斐,你叫什么名字?”
浅浅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这几天溶月给她讲了不少和小男孩讲话然后被拐带走的故事,所以她现在不敢跟他讲话。
然而即墨斐平时看着挺沉稳的一个小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在浅浅这边颇有些自来熟的意思:“恩,不如以后你叫我阿斐吧,娘亲说,只有爹娘和我未来的妻子才能叫哦。”
浅浅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妻子吗?她不敢去想,她现在只想回到帝都里去,问一问哥哥为什么要杀自己。
鲜艳的花色中浅浅一抹素色的身影,颇显落寞。卿溶月一看这样立马就像只老母鸡一般冲上去将浅浅护在身后:“你做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即墨斐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惊了一下,随即委屈地说:“我没有啊,我只是问她叫什么。”
浅浅在溶月身后拉拉她的袖子,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转身缓慢而坚定地往回走。
即墨斐一个人留在原地,连溶月临走前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也没瞪回去,他只是在想:她怎么一下这么伤心了?我真的没做什么呀。
今早那是喜鹊吗?明显是乌鸦吧?即墨斐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枝桠,恨恨地想。
出了这桩事,即墨斐连生辰都没高兴起来。溶月再没有让他近浅浅的身,他也不敢这样直接去找她,只好在身边默默地看着她。
要说即墨斐和浅浅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因为吃。
不错,浅浅小时候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碰巧即墨斐也是很喜欢的。可是作为翼州即墨家的唯一继承人,他是不可以多贪口腹之欲的。所以就算再喜欢,平日里也是很难吃到的。
这天即墨斐的母亲检查完他的功课,觉得很不错,就让厨房给他做了一碟山楂糕过来,还有金菊珍珠羹,这两样,是即墨斐最爱的食物。
本着有好大家分的想法,即墨斐带着这两样精致的点心并一些甜食往浅浅的住处去了。这些甜食是干什么的呢?这种时候,怎么能忽视卿大小姐呢,自然是要堵住她的嘴。
其实即墨斐并不知道浅浅的口味,只是觉得自己的品味这个自己看中的小姑娘必定也是喜欢的。
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即墨斐一带过去,卿溶月自发自动地就往甜食那边靠拢了。卿溶月没发话,浅浅看到自己最爱的山楂糕也毫不客气地就吃了。
兴许是浅浅吃点心的样子很美吧,一小口一小口,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粉粉嫩嫩的,可爱极了。反正即墨斐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浅浅一个人收拾完了自己最爱的点心。
没事,她吃的开心就好了。即墨斐这样安慰自己失去心爱点心的内心。
浅浅不知道这两样点心对即墨斐的意义,溶月却是知道的。虽然自己如果想吃,随时都可以吃到这些点心,可如果是最爱的点心让给旁人,必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即墨斐原本就很少才能吃,还这样爽快地就给了浅浅,一定会对她很好。
就这样,在即墨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轻松就改变了自己在溶月这个最大障碍心里的形象。
不几天,几个孩子就玩到一起去了。即墨斐日日拿点心贿赂溶月,轻松就取得了自己和浅浅独处的机会。
等到卿广海要带着她们俩回家的时候,即墨斐一想到浅浅马上要走,心情就非常不好了。为此,他还学着书上说的,偷偷擦了一把英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