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出来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往前走,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一条街又一条街。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开始降临,夏雨才在一家花草店门口停下,对着门口的仙人球发呆。
我走上前,轻轻地呼喊,夏雨。
她没有回头应我,只是拿手轻轻地去抚摸那仙人球,明明是那么小心地轻抚,但那尖锐的针尖还是划破了夏雨的手指。
我赶紧拉起她的手,问,疼么?
似乎是看到了我眼角惊慌失措的泪花,夏雨皱着的眉心渐渐淡开,一如13年前的那个天黑,她咧着嘴对我说,不疼,我们回家吧。
转身,却泪流满面。
考虑到夏雨的累累前科,我和夏浩计划着去医院开张证明,以此来说明夏雨是因为身体原因而经常旷课,不至于影响之后的顺利毕业。但奈何在这个城市我们举目无亲,双方的家长也是犹如空设,没有路子,一般医生也不会随随便便开证明,除非是真病了。
正当我们为此犯愁,苦于无计时,一个不速之客却出现在了家门口——我们的保姆阿姨回来了。
我依稀记得,阿姨匆忙离开的那天,穿了一件极鲜艳的夹克衫,配着一条黑色的小脚裤,很时髦的打扮,与此刻灰头土面的憔悴样,判若两人。
我颤抖着声音问,阿姨,这几年你都去哪了,回老家了么?我以为你就在老家不回来了。
阿姨摸摸我的头,转身握着夏浩的手,说,阿姨回来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们,你们好吗?
这时,夏雨走上前,抓着阿姨的衣角,急切地问,阿姨,你也在山东,有看到我爸么?
阿姨一怔,说,没没呢,怎么了?眼角触及憔悴的夏雨时,默然静止了。
到那天,我才感觉到,这个时髦的阿姨绝对不是一个保姆那么简单,这种感觉就如从小觉得母亲和村子里那些晒朝天椒的妇女不同一般。要不然才短短三天的功夫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弄到那张市人民医院的证明单,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让学校消掉夏雨所有的不良处分。
弄完这些,她又要准备要离开了,夏浩想谢谢她,就提议临走前一起去附近的小馆子吃个饭,当做践行,于是我们四个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炒菜馆。
我们在门口的座位处坐下,大老远我就看到欧阳承天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在大门外就叫老板准备些好菜。
我笑着走出去,对着欧阳承天说,呦,今儿个是要请哪个贵宾吃饭呀?
欧阳承天贼头贼脑对我说,我爸来看我了。
我一听,惊了下,从台湾过来?
欧阳承天兴奋地点点头。
我说,那倒是,得带你爸好好玩玩呢。
欧阳承天朝我身后的门内指指,说,你也在这里吃饭,和谁呢?
夏浩夏雨他们呗。我随口一说,眼睛早已看向了不远处正慢慢往这边走的一老一少。
欧阳承天赶紧介绍说,这是我爸,这是我姐。
姐?!我略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像洋娃娃一般的女子,还从未听说过欧阳承天有个姐姐呢。
欧阳承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介绍说,这是比我提前出生几秒的姐姐。
哦哦,原来是龙凤胎姐姐呢,我讪讪地伸出手向她打招呼。不料她的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了我的后方,我转头,看到夏浩叫着我的名字往这边走来。
还未等到我介绍,欧阳承天的姐姐就先我一步,对着夏浩,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欧阳承天的姐姐,欧阳梓瑜。
夏浩没有伸出手,只是对着她裂开嘴笑了一下,然后转身问我,阿姨人呢?刚才我去点菜,怎么一回来人都不见了。
我啊的一声,和欧阳承天的父亲说了声抱歉,就跑进屋里了,正好碰见从厕所出来的夏雨,问,阿姨呢?
夏雨环顾四周,说,还没回来么?刚才突然很紧张地说有急事要去附近办一下,快的话很快回来,慢的话就不回来了,叫我们别管她。
我嘀咕了一句好奇怪,正要和他们兄妹商量要不要出去找找,却见欧阳一家三口也进来了。老板给他们安排了包厢,我们笑着打了下招呼,便各自坐下。
只是直到进入包厢,欧阳梓瑜一直盯着夏浩看,丝毫没有害羞之意,而她精致的脸庞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正当我陷入沉思准备探个究竟的时候,夏浩硕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吓了一跳,赶紧拍开他的脸,没好气地说,吓我干嘛?!
夏浩哼地一声,说,还没见过一个女的可以对另一个女的花痴成这个样子呢。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你不觉得,欧阳承天他姐姐很眼熟么?
听我这么说,夏雨噗嗤一下笑了,说,我倒觉得是人家姐姐盯着我哥看,某人吃醋了。说完便和夏浩一起笑得更欢了。
我郁闷地白了他们兄妹俩一眼,便埋头于白饭之中。
边吃边等的我们到最后也没等到阿姨回来,但似乎是习惯了她的神秘消失,所以我们三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吃完之后便结账回家。
临走的时候,又碰到了欧阳一家三口,欧阳爸爸很客气地来和我们打招呼,问周末是否有时间和他们一起出去游玩,想到原本计划周末和夏雨一起去医院,刚想回绝,却不料夏雨眼疾手快满口答应,说,叔叔大老远从台湾过来,我们作为欧阳承天的好朋友,自然不能怠慢了,这是理所应该的,那我们明天见!
我和夏浩呆呆地看着她,只好跟着应承。
出门后,月光皎洁,欧阳梓瑜转身对我们说,那明天见。那弯弯的眼角载满了灿烂的月光,月光下的她美得像个童话里的公主。
我知道,那句明天见是对夏浩说的,因为公主在说这句的时候眼睛只盯着夏浩。而我更清楚,夏雨同意欧阳一家的提议,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尽地主之道,原本就清心寡欲不喜欢多事的她这么做无非是在逃避。
逃避一些早该结束的东西。又或许这个固执的女子依旧在坚持着她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