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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书名：蓝目菊 作者：纪婕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2 字数：2620
在黄毅纷杂的记忆中昂首走出并令他满怀激动的，是雅安宾馆的一段监控视频。
时间停留在2001年9月4日晚上22点51分，一段安静无人的间隙过后，刁武华的上半身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没有戴假发，没有戴墨镜，没有戴口罩，一张淡定、阴沉、充满自信的面孔，在镜头前裸奔。
他跟前台服务员简单聊了两句，便在登记本上写下了“白宝河”三个字和一连串身份证号码，交完押金后便提着一箱牛奶和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向二楼客房部走去。
9月5日上午9点05分，“白宝河”从客房部走出来，手里仍然提着一箱牛奶，黑色塑料袋却没有了。他走到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态度严肃、恭谨、平和，没有任何异常。
在这一来一去之间，两条性命灰飞烟灭。
“难怪我们查不着，白宝河这个身份证是真的，”李昂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他眼眶深陷，一夜未合眼，“发证机关是历邛路派出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户籍警全部查一遍，一个都不能放过！”黄毅愤怒地拍着桌子，“在他们看来，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身份证，但这有可能就是老百姓的几条命，办案人员几个月的徒劳无功，国家巨额财产的流失。而所有这些，只不过是因为贪图小小的一点钱财。”
“白宝河？”李昂轻声嘟念着，“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还记得三年前枪决的白宝山吗？”
“噢，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抢了3支枪，杀了15个人，盗抢现金140万元的那个白宝山？”
“就是他，不过他杀死的不是15个人，而是17个人，当时我就在新疆石河子刑警大队，曾经参与过排查工作。从刑侦学上讲，石宝山是一个天才级的罪犯，他虽然只上过三年学，但犯罪智商极高，心理素质极好，具有高超的反侦查手段与射击技术，思维敏捷、运动灵活、头脑冷静、临危不乱，能够单手举起81-1，还能自己调整准星。当年他伙同另外一个人抢劫边疆宾馆，在短短20分钟的时间里，他一路从边疆宾馆走到新疆大学，不断举枪杀人，7条人命死在他的枪下，另有5人受伤，共开了14枪，几乎弹无虚发。”
“刁武华是在表达对白宝山的景仰？”李昂托着下巴思索。
“他对白宝山有崇拜的意识是肯定的。他们都是大个子，刁武华个子还要高一点，他们的反侦能力都很强。雅安宾馆214房间现场除了两个带有误导性的纸杯，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公园袭击荆云松的案子，甚至仅仅只留下了一个人影，这个刁武华思维缜密，滴水不漏，”黄毅说，“就拿纸杯这个线索来说，为什么我们查到最后没有收获，是因为当时思路错了，这也是刁武华反侦察的行为把我们误导了。当时我们重点排查购买纸杯的校外人员，每一个都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但是实际上我们应该查的是校内人员。你还记得事发后我们去荆宇寝室跟他要纸杯喝茶的时候他说的话吗？他说学校的学生用的纸杯只有一个校徽，而对外出售的纸杯除了校徽还有明海大学四个字，学校的同学不需要购买纸杯，他们有可以领取的渠道。前几天我去学校问过了，确实如此，每个学院的同学都可以去学院的综合办公室免费领取纸杯，由此可以推断，老师在学校工作的时候也可以免费使用纸杯。”
“你的意思是凶手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李昂问。
“是的，他并不知道，”黄毅接着说，“你想一下，校内人员可以免费领取纸杯，校外的人员才需要到商店和超市购买专门用来出售的纸杯，比如说来学校参观的校外人员，比如说家属区老师的家属，这是一个正常的逻辑。我们循着这个思路查，一无所获。”
李昂低头认真想了一会，“我明白了，校内人员购买对外出售的纸杯才最可疑。”
黄毅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也有可能校内的人员并不知道可以免费领取纸杯，比如说新入学的新生。”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把购买纸杯的所有校内人员都排查了一遍。”黄毅说。
“看来你有收获喽？”李昂兴奋起来。
“是啊，”黄毅笑了，带着饱含成就感的自信，“你说的没错，校内的学生购买纸杯的，绝大部分是新生，他们刚刚入学，很多都是一个宿舍买一包，回去分着用。但是这一位，”黄毅拿出一张照片，“这个扎着马尾巴的小姑娘，她说她是帮别人买的。”
“帮谁买的？”李昂立刻坐直了身子，“刁武华”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惜不是他，”黄毅撇了撇嘴，“这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时时处处小心翼翼，他不但没有自己买作案工具，就连叫别人买还要找一个中间人！”
“这孙子！”李昂捶了一下桌子，“那怎么办？我去把刁武华周围所有存在可能性的人的照片都弄过来，让小姑娘一一辨认。这个中间人总该是刁武华认识的人吧？总该是他熟悉的、信得过的人吧？”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中间人也许是刁武华熟悉的、信得过的人，但也可能是胡坚平熟悉的、信得过的人，也可能是胡子佩熟悉的、信得过的人，也可能是胡子衿熟悉的、信得过的人。你去大海捞针，势必会打草惊蛇。”
“学校那个商店外面有摄像头吧？”李昂仅剩最后一点信心。
“本来是有的，但是刚巧那天被敲碎了，连铁支架都扔了。”
“这孙子！真是狡猾多端！简直就是他妈的一条老狐狸！”李昂狠狠地捶了几下桌子，“这条路又堵死了？”
“确实很狡猾，手法老到，做事周密，无懈可击，这也是胡坚平频繁使用他的原因吧。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黄毅话锋一转，“干他们这一行，要想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就要避免一切的旁枝末节，一条线到底，最忌讳横生枝节。他们想要致魏其军夫妇于死地，又想要嫁祸给明海大学，弄两个学校的纸杯，放上氰化钾，冒充明海大学的领导，商量赔偿事宜，把夫妇二人毒死，造成一个受害学生家长向学校索赔无果被灭口的假象。伪造越多，破绽就会越大，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如果他们用一瓶普通的矿泉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侦破的难度还要大一些，可惜他们节外生枝。”
“然后呢？破绽在哪？”李昂急了。
“那个中间人说自己腿脚不好，让这个小姑娘给他买一包纸杯，给了小姑娘50块钱。小姑娘出来以后，发现这个人坐到汽车的驾驶室里去了，于是她从车窗里把一包纸杯和剩下的钱递给了那个人，很客气地跟他再见。然后走到车后面，默默地记住了车牌号，明AFM644，这是摩澳娱乐城的一辆车，一个字母都没有错。”黄毅微微笑着点起一支烟。
李昂快速地眨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这小姑娘……是我们的大功臣啊！她怎么想起来去特意记车牌号呢？一般人，尤其是这些孩子，不会特别关注这些事情的。”
“我的问题跟你是一样的，我特别不相信经过了两个月，她还会把一个车牌号码记得这么清楚。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光身手了得，头脑也非常聪明。她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一个腿脚不好连商店都走不进去的人怎么能开车？一个腿脚不好的人为什么不在副驾驶座位上放一根拐杖而是放一把刀？”
“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欧阳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