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清明路上的这家咖啡馆,下午三点,门可罗雀。
荆宇坐在靠近角落的红色沙发上,等着一个人的到来。这不是约会,也不是密谈,甚至算不上朋友间的交流。和她面对面交谈,是荆宇所不情愿的,可是往往很多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就是这样令人厌烦、纠结和不情愿。
辛悦已经离开整整二十一天了,这期间荆宇从来不曾离开过他的手机,吃饭睡觉开车甚至上厕所都和它在一起,只是为了不错过辛悦的电话和短信,不错过她第一时间的消息。手机,逐渐成了荆宇和辛悦之间的一扇门,即便这门只能从那边打开,也不啻为一个希望所在。
可是,每次让荆宇腾起希望的铃声,都会伴随着厌恶和失望慢慢消退,这不是他等待的,这不是他渴望的,这不是他想要的。恰恰相反。
开始的几天,荆宇会打开短信扫上几眼,文笔很好,有直抒胸臆,也有生动描写,有磅礴议论,也有形象说明,但主题雷同,无甚新意。因为实在无话可说,所以他从来未曾回复,拇指是轻松了,可这直接导致简短的短信铃声变成了长时间奏响的来电铃声,无论是开会还是茶歇,无论是晨起还是夜眠,无论是运动还是休息,甚至吃饭、开车、洗澡、上厕所,只要它想开口歌唱,它永远不管主人是否爱听,是否想听,是否有空,是否心情好。想起来,它就自顾自地唱,自娱自乐,乐此不疲。
荆宇甚至已经形成了不良的条件反射,胃部恶心、胀气、反酸,只要他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两个字——纪婕。
从辛悦走的第一天开始,纪婕便发动了大规模的短信攻势,执着不休,风雨无阻。这是一个非常善于抓住机会的姑娘,也很了解男人的心。只可惜她并未料到自己攻击的对象刀枪不入,也未曾料到自己会如此用力过猛,令人厌恶。
是的,很多短信言辞露骨,极尽挑逗,颇具《剪灯新话》和《红楼春梦》的风范,像荆宇这样弄过刀枪、见过风浪的人都不忍卒读。不过有的片段确实文笔激荡、流光溢彩,兴致来时,荆宇会摘取部分发给向威,第一,奇文共欣赏,第二,体恤下属,赠送追女神奇,以备不时之需。
长此以往,后果严重。危害健康,荼毒心灵。痛定思痛,快刀断麻。
约摸等了半个小时,纪婕迈着优雅的猫步轻盈地走了过来,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驼绒大衣,里面是一件米色的紧身裙,领口开得很低。洁白的皮肤上是一朵鲜红的嘴唇,嘴角向上翘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胃部恶心、胀气、反酸……
“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原来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当面对我说,是不是?”纪婕温柔地笑着。
“是。有几句话,但是没有一肚子那么多。”荆宇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窗外。
“那我先说吧,荆宇,我很喜欢你。最早是看到你的照片,然后第一次看见你,你一副忧郁又闷骚的样子,带一点性感,带一点冷酷,我当时就对自己说,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的条件并不比辛悦差,当时我和欧阳海在一起,她和胡子衿在一起,你还是选择她不选择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纪婕轻轻地搅动着眼前的咖啡,杯中的牛奶已经完全地、不留余地地卷进了ESPRESSO的漩涡中,“就像这杯中的牛奶,无法挣扎,无力抗拒。”
“好了,然后你就联合胡家两兄弟,杀死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只是想让你们打起来,这样你就会知道辛悦有多么可恶,有多么阴险,有多么不值得去喜欢,只有这样你才会离开她。荆宇,辛悦不是一个好女孩,她是红颜祸水最好的注释。”
“然后你又去学校告发我和辛悦师生恋?”
“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明白?我这都是为你好,如果我不把你赶快从这个泥潭中拉出来,你只会越陷越深!你只会被她害得更惨!荆宇,辛悦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里,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不可能说走就走,说离开就离开,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呢!她根本就不爱你!”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荆宇,我和欧阳海没有感情,我喜欢的是你,我会比辛悦对你更好,至少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你,我跟胡家没有……”
“纪婕,你听着,”荆宇坐正了身子,“第一,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跟长相没有关系,跟品质有关,你这样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喜欢。第二,从这一刻开始,不要给我打电话,不要给我发短信,不要跟我有超出友谊之外的联系,你是大海的女朋友,我尊重你,不要让这点尊重都消失殆尽。我本来对你没有特别不好的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点恶心,不,非常恶心。辛悦虽然走了,但是她还在我心里,没有人能趁虚而入,因为我爱她。你是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你知道我做事的风格,这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荆宇拿起大衣走出门去,留下纪婕一个人不停地搅动着咖啡,她的脸色比牛奶还要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