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瑞宝儿就已经起身了,几乎一夜未睡。风清打水进了来,看见瑞宝儿的两个大黑眼圈,被吓了一跳问道:“主子,您没休息好吗?怎么不再多睡会?”
“去叫义安备车,一会早膳后去将军府。”
“去,去将军府?”
“去个将军府,你结巴什么。我不过是去看看珍姐姐。”
“主子,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放心,我不怕见到弃谷翼的。”
“可…”风清话未出口,瑞宝儿已出了寝宫。
早膳用得食不知味,坐在马车上,瑞宝儿左思右想,都觉得珍妃绝不会做出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更加急切地想要见到她,但又纠结着,见了该怎么说呢?
马车出了宫,行过几条街,转到一个小街道,忽然前方一辆灰色马车迎面慌急而来,可路太窄,只容得下一辆马车过。
灰色马车先勒停了,一个侍卫喊话:“我家大人犯了急症需尽快回府。你们马车进街不深,请退后些让出路来,有劳了。”
瑞宝儿撩开帘子,看到那侍卫一脸焦急神色。似有些眼熟。
义安喊话:“请问是哪家大人?”
侍卫真的着急,没思考就报上名号:“是张丞相!请速速退后些让出路来。”
瑞宝儿落了帘子,“义安,让路!”
义安本有些愤愤不平,一个丞相居然敢让娘娘让路,但既然对方情况紧急,自己这边又是微服出行,也就不能多说些什么。
刚让出路来,就听得车中一个女子喊道:“停车!我爹不能再颠簸了,去请郎中来!”
一个侍卫赶紧跳下马车去找医馆了,另一个侍卫护着马车。
瑞宝儿听了动静,又掀起帘子下了来,走到对面灰色马车前,出示了令牌。
侍卫刚要行礼,瑞宝儿一个颜色,义安上前止住了动作。
撩开灰色马车帘,正是张炳丞相,他眼睛紧闭着,眉凝成沟壑,汗水淋淋,呼吸长长短短。旁边坐着一个清秀的女子,扶着张相,眼中焦急含泪,应该是张相的女儿了。
看见瑞宝儿撩起帘子,女子怔了一下便问:“你是郎中吗?”
瑞宝儿不答反问:“张相怎么了?”
“我爹的喘症犯了。”女子说话已带着惊吓后的哭腔。
“风清,去拿早上打包好的药来。”听得是喘症,瑞宝儿赶紧令风清去拿药。
风清很快取了药来,打开锦盒,却是一大块方形的药膏,张相这种情况,根本服咽不下,“快,把它揉成米粒大的小药丸。”瑞宝儿一声令下,风清、义安和留守的侍卫都和瑞宝儿一起,一人扯一块药膏,揉起了小药丸。
一共弄了五十多粒药丸,瑞宝儿估摸着药量够了,便让风清上车帮着车上女子喂给了张相。
珍妃也有轻微的喘症,瑞宝儿早些时候得到这些喘症应急良药,今早打包好,打算去将军府时正好给珍妃,此时却应了急。
果然是好药,一炷香的时间,张相已经缓过来了,神志清醒些,睁眼看到是瑞宝儿,正要行礼,被瑞宝儿止住了。
车上女子道:“多谢姑娘救我爹一命,请姑娘留下姓名告知府上,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张相虚弱之中,听见自己女儿不知情如此说,欲言语,瑞宝儿抢先说:“不必了。举手之劳。赶紧送张相回府吧。”
这时去寻医馆的侍卫领了郎中来,两人上了车离去了。
张相是几朝老臣,一生为国操劳,可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瑞宝儿叹了口气,也上了马车,义安驾着车往将军府去。
一进将军府,府内竟显得一派喜气,门厅的帘子换成了大红色,院廊中的器物、植物都新近打理过。
弃谷翼不在,珍妃听得瑞宝儿到府,急忙迎了出来。
“宝儿!”多日不见,珍妃唤声中都露着惦念。
“珍姐姐。”瑞宝儿回应着上前握住了珍妃的手,温温的,看来珍妃近日在将军府内调养的不错,“姐姐,这么一派喜气,可是有好事?”
珍妃听了这句,面色微变,“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瑞宝儿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
风清在身后拽拽瑞宝儿衣角,面露难色,小声说:“主子,皇上赐婚,弃将军下个月就要娶妻了。”
瑞宝儿霎时脑中空白,片刻之后,笑了笑:“那要恭喜弃将军了。”
珍妃握着瑞宝儿的手一直没放开,此刻看见瑞宝儿这副神情,叹了口气,“宝儿,事已至此,我只盼你们两人各自都能好好的。”
“嗯。”瑞宝儿将笑裂得大了些,但却看不出喜色。
珍妃话头一转,“不说这个。宝儿,你今天来我还真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呢。”
“哦?”
珍妃把握着瑞宝儿的手拉过,放在自己肚子上,“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
瑞宝儿脸色突转,惊喜地说:“真的吗?”
在将军府的那么多年里,瑞宝儿一直知道珍妃想要一个孩子,可是碍于身体却始终未能如愿,现在珍妃已近中年终有一子,真是值得高兴的。
“当然是真的,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也迟钝,昨天太医来诊脉才知道。养病于府中,不曾想皇上上次来探望,给我留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如今我身体好些了,已禀报皇上,过些日子就回宫。”珍妃话语温柔,满是幸福。
“太好了。”瑞宝儿也露出欢喜,忽又想起什么,“对对,姐姐,你得赶紧坐下。”
“不用这么紧张的。”
“不行不行,这个关键时期得对你格外保护,身边也得个贴心贴意的人伺候。对了,刚才怎么见着姐姐身后跟着的是个生面孔,玲珑呢?”
“哦,还没和你说。你出宫没多久,玲珑得到皇上眷顾,被封了个小答应,留在了宫中。哎,你回宫没见到她吗?”
被封了个答应?此刻瑞宝儿脑中想起离宫前,玲珑面对自己时,神色为何那般不自在。
“哦,一直没有见到她。姐姐,我记得玲珑是前些年才跟了你的吧?那她原来是哪个宫的?”
“她呀,是太后赏赐,拨给我的丫头。怎么你今儿倒是一直在问玲珑,小嘴馋着想吃点心了吧?”珍妃爱昵地用手指点点瑞宝儿的鼻子。
“还真被姐姐猜着了呢。”瑞宝儿嘿嘿一笑,完全打消了对珍妃的怀疑,把所有疑虑集中到了这个玲珑身上,心下浮起一个假设,难道玲珑是太后的人?看着珍妃如今因着怀子,这般欢喜,瑞宝儿也就不想再把自己对于玲珑的猜疑说来烦扰情绪了。
珍妃精神很好,陪着瑞宝儿说了很久的话,两个人还计划提前给小宝宝买些物件准备着,瑞宝儿一直用过晚膳,又嘱咐珍妃注意身子,才起身告辞。
出到将军府门,瑞宝儿看到门内挂着的大红绸缎,也只是苦笑了一下。
“凤翔千仞,非梧不栖。”马车上瑞宝儿由自说着。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弃谷翼握着自己的手,写在纸栈上的一句,如今看来似乎像个笑话。
“风清,回去把那棵梧桐树砍掉吧。”
“啊?主子,好好的一棵树为什么要砍掉啊?”
“种在廊前,挡了阳光。”
“哦。”
“风清,你以后还是一直跟着我吧,我不舍得将你给人了。情爱之事终究还是伤人的。”
“主子,风清本来就是要永远跟着您的呀。”
“还是你好。”瑞宝儿说着上前抱住了风清。
风清笑笑,拍拍瑞宝儿的背,“主子,别难过。风清会一直跟着您的。”
马车前,义安也听到了这句,边赶着车边大声说:“主子,义安也会一直跟着您的。”
瑞宝儿抱着风清,泪水湿了风清的衣肩。斜阳在天边留着残红,那是黑暗前最后的一抹光线,但似乎极力温暖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