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赏的晚宴又是在万和殿举行,足见君惜川的重视。东部这次的战役打下来,换得了北郡东边几十年的安稳,君惜川虽对弃谷翼心存芥蒂,可毕竟仗打得漂亮,心中也欢心。
瑞宝儿进到殿中时,殿内基本已经是全员到齐。如她所料,君惜川又开始了在群臣面前秀恩爱的把戏,上前牵着瑞宝儿入座。瑞宝儿不敢随意妄为,只能配合,却从余光中看到坐在一侧的七王爷君惜墨面色凝重,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心中自是难过至极。
再转眼,瑞宝儿看到君惜墨下手边坐着弃谷翼,人虽瘦了些,不过好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开宴不久,君惜川端杯而起:“今日,朕特在这万和殿举办宴会,意义有三。一来,东部战事平定,朕心甚慰,有如此雄兵良将,实乃朕的福气,实乃我北郡万民的福气。二来,众卿一直知晓宝贵妃乃朕的福星,今日她也有喜予朕,朕在此允诺,若宝贵妃诞得龙子,则立为太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瑞宝儿也怔住了,君惜川竟然在这样一个场合宣布瑞宝儿怀孕之事,而且若是个男孩则要立了太子,这是何等大事?而这又是要将瑞宝儿肚子里的孩子置于何地?
没等众人反应,君惜川又接着说:“三来,我北疆最近又有异族侵扰,朕欲派我北郡第一将军弃谷翼去北疆镇守些时日。此宴亦是为弃将军饯行。”君惜川说完,拉过瑞宝儿的手放在自己手中。
弃谷翼看到这一幕,心中便明白了,起身走到殿中半跪道:“臣恭喜皇上和贵妃娘娘。在此臣也立誓,守北国疆土,一定不负皇上重托。愿我北郡永享太平。”
众臣子一呼百应,齐齐道:“恭喜皇上、娘娘。我北郡永享太平。”
只有七王爷君惜墨未跟随众人,他一言不发看向瑞宝儿,看到她拧紧的眉和桌下拳头紧握的小手,君惜墨一仰头又饮尽杯中酒。
宴会行至一半,瑞宝儿就以身体不适要回惜宝殿为名,离开了大殿。
虽然开宴时皇上的话让众人一震,但是东部战场大捷确实还是值得大肆庆贺的,所以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才散。
弃谷翼作为战场的主将,自然被以各种理由灌了很多酒,本就困乏劳累,打着精神赴宴,没吃什么东西又喝了不少,身体早就吃不消,强撑到宴会结束,皇上先行离开后,才紧着出了万和殿,一出殿门,小山赶紧上前扶住。
“将军,没事吧?”小山担心地问。
弃谷翼一笑,似是安慰,说道:“不过喝了点酒,头有些晕而已。”
话虽如此,可要不是身体不适,弃谷翼的酒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小山明显感到弃谷翼走路不稳地厉害,身体重量多半移在自己身上。
转出宫门,二人正要上车,却看见不远处有人隐在宫门下的阴影里。小山还在张望是谁,弃谷翼却已然认出。他强撑着推开小山,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瑞宝儿看到弃谷翼走了过来,略微往前走了几步,身后木桃留在原地。
“臣见过贵妃娘娘。”宫门前,弃谷翼不敢有所逾越,行了礼起身,看见瑞宝儿,心中是万千情愫,可终归还是将所有情绪掩在了平静的表情下。
“将军可是身体不适?”瑞宝儿小心问着。
“谢贵妃娘娘挂怀,臣只是有些不胜酒力,并无大碍。”
瑞宝儿席间见弃谷翼精神尚可便没再细问,低声又言:“皇上命将军去北疆,为何不尝试推辞?”
弃谷翼不作声,对住瑞宝儿的眼,好一会,拱手道:“臣有责任守疆卫国。”
弃谷翼手握南兵符,将军若无过,国君不可轻易下令收回,所以君惜川将弃谷翼派往北疆,很明显就是想架空他南边的军事权力。再则,北疆除有一半的边界接壤瑞宝儿的部郡草原,还有一半接壤着几个统治混乱的异族,这些异族侵扰的战事多半发生在北疆最苦寒之地,短期内小规模驱赶也让将士吃尽苦头,更别说长期驻守。瑞宝儿知道君惜川对此心知肚明,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不过是他咽不下心中的怒气,变了法子地整弃谷翼。所以瑞宝儿并不愿弃谷翼前往。
想了想,瑞宝儿轻声唤道:“翼哥哥,玉婷快生了,你不能去。”
弃谷翼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道:“娘娘多虑了。”
弃谷翼态度如此,瑞宝儿知道多说无益,只能自己想办法留住他,况且殿内大臣已经陆续鱼贯而出,再待下去恐招致非议,瑞宝儿迈步欲走,弃谷翼突然一句:“娘娘在宫中一切可好?”
瑞宝儿微微点了点头。
“有了身孕,好好照顾自己。”弃谷翼复又说道。
瑞宝儿看过去,弃谷翼却将眼神移开了。
“宝贵妃娘娘?”却是张相走出宫门看到瑞宝儿意外一呼,接着赶紧请安。
瑞宝儿心里一慌,看到了张相身后的君惜墨,第一次,瑞宝儿有了想向他解释点什么的冲动,可是解释什么呢?哪一件事又能解释得清呢?
君惜墨看了弃谷翼和瑞宝儿二人一眼,没说话,迈步离去。张相行了礼,跟着君惜墨而出。
瑞宝儿让弃谷翼先离开,然后带着木桃赶紧回了惜宝殿,一路上,心中空了一块似的,脑海中都是君惜墨刚刚离去时的背影。
王府书房,卫北端来解酒汤,“王爷,您今个怎么喝了这么多?”
“咱们的王爷啊,为了心上人儿不痛快。”张相在侧位上喝着茶说道。
“老头儿,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酸鼻子酸眼儿说话了?”君惜墨接过解酒汤说道。
“王爷,休怪老臣多嘴。之前您给宝贵妃定得计划,本就不好实施,您若还效忠这个朝堂,就没办法给宝贵妃一个正真远离宫廷的生活。现下宝贵妃自个儿提出不离开了,其实也没坏处。不过老臣倒是纳闷,这回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除了弃谷翼,我这个皇兄还能用什么牵制住她?他始终是她的软肋。”君惜墨说着,话里带着些无奈与苦涩。
“哎,这里里外外不知苦了多少人呐。”张相也是心头感慨,自己的女儿被搅在其中,多少辛酸也只能默默咽下。
“玉婷那边怎么样了?”君惜墨看出张相所想,问道。
“谢王爷关心,还有几个月待产呢,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老头儿,你且宽宽心,不久,就有大外孙抱了。”
张相听了,也微微舒展了眉。
“弃谷翼前去镇守北疆虽基本已成定局,但估计那丫头还会想办法去阻止,太后肯定会借着这件事继续离间皇兄、弃谷翼和我,我们得提前采取点措施。”
“王爷,已经探知东兵符是被太后所盗,看来他们是想卷土从来啊。另外,最近宁义儒那边也是有人员调动,似是有什么谋划。”张相摸着胡子说道。
“宁义儒那边多派些暗探盯着。现在必须要联合皇兄,先挫了太后的势力再说。”君惜墨说着,眼中眸光深邃。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想着今天自己这般肯定让宝儿不快了,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表现的那般冷漠,可听她说不打算离开了,看见她在宫门口等弃谷翼,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君惜墨啊君惜墨,你这个混蛋,从直面内心情感那天起,不就决定了无论是否有结果都好好守护她的吗?叹了口气,君惜墨关了窗,转身和张相继续讨论近期的部署。
瑞宝儿那天回到惜宝殿后,压着内心各种情绪,想着如何能让君惜川放弃派弃谷翼镇守北疆的想法。她吸取教训,绝对不能再由自己出面,否则只会让君惜川变本加厉,那么该怎么办呢?
正想着,下人通报,碧洛派人送了些东西到惜宝殿,瑞宝儿去看,尽是些安胎滋补的药品和吃食。
义安知道了碧洛上次流产陷害瑞宝儿的事情后,恨碧洛恨地牙痒痒,等送东西的人一走,就和瑞宝儿说:“主子,您可不能吃这些,她送的东西肯定不好,说不定又想害您呢。”
瑞宝儿却轻松笑道:“你这话啊,一半一半。义安,赶紧拿这些东西去小厨房做了,这些些名贵食材可是大补的呢。”
“主子,您怎么敢吃她送来的呢?”义安着急道。
“她送来的才安全。碧洛知道我怀孕,心有不甘,但是她绝不会傻到直接拿有问题的东西送来。”瑞宝儿解释着。
看着义安还是心有忌惮的样子,瑞宝儿笑着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呢,就把这些东西拿去太医院查验了,回来咱们再做着吃。”
“这样好!”义安笑呵呵地抱着东西出去了。
义安刚出去没一会,碧洛就领着小婢登门拜访了,还跟着玲珑和几个新进宫的小主。
碧洛打着来探望的名号,瑞宝儿让风清很客气地上了茶,躲不开,自己也就在厅里陪众人坐着。
“姐姐,我刚送来的东西你可还喜欢?妹妹想着姐姐这胎可金贵,是太子,那将来可是要做…”
君惜川还在位,碧洛的话再说下去就犯了忌讳,所以只是点到为止,随后一个谄媚的笑。
几个小主不明事理,看着宝贵妃正在盛处,顺着碧洛说道:“贵妃娘娘本就是福气长久之人,以后就是太后呢。”
瑞宝儿听到这,明白碧洛今天来此的目的了,无非想在这宫里给自己整出点口舌来。知道隔墙有耳,已经不能不再打断了,瑞宝儿便开口道:“几位妹妹玩笑了,我之前找萨满算过,肚中怀着的是个小公主,哪会有妹妹们口中所言的出格之事发生。”
几个小主这才觉察失言,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话。
瑞宝儿喝着茶,瞥了一眼坐在一侧的玲珑,从进殿后她一句话未言,只是陪坐着,看不出个中心思,瑞宝儿说道:“听说玲珑妹妹前些日子也封了妃,还没来得及道贺呢。”
玲珑带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回道:“与姐姐相比,妹妹这只是小喜。”
想到之前她一直潜伏在珍贵妃身边,害自己一度怀疑珍贵妃,瑞宝儿就火气上涌,也不知道她明里暗里帮太后做了多少事,可现下也只能先忍着。
碧洛看几个小主不再多言,便又开口道:“姐姐若真是怀了女孩,也好啊,要不然置皇后娘娘的长子和珍贵妃娘娘的二皇子于何地呢?”
瑞宝儿听得碧洛又想挑起话题事端,便心生厌恶,赶紧说了句:“这些事自有皇上定夺。今天我有点累,妹妹们的心意我领了,今日就先都各自回去吧。”说完就起身要走。
碧洛知道待不下了,可起身还是酸了一句:“姐姐有孕了,这皇上也不说多来看看。”说完行礼趾高气昂地走了。
玲珑和几个小主也行礼而出。
一个小主行至门边和身旁另一个小主说着:“怎最近都未见到皇上呢?”
另一个小主回:“听说南部又起战事,皇上忙着,要不肯定得天天来这儿。”
这后面一句却被刚转身的瑞宝儿听了去,南部起了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