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和风,山樱花也簌簌飘落如风,即便是细水,竹水栓也点点垂头如语,静谧有时沁脾,有时躁恐,有时,伤感……
柳生月披着半干的头发,给宫泽的妻子刺针调理,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也不乐观,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围成一圈,就连平日最为恬躁好动的凌风,现今也只是跪坐在一旁守着打水的铜盘,听凭吩咐。
“她伤得实在太重,还全是内伤。谁下的手,如此之毒?”柳生月皱着眉头。
方才柳生月给宫泽的妻子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胸腹背臂腿都有多处淤青,当用银针渡穴的时候,又频频发现内伤,有些还是经年的旧伤。
当宫泽转身离去的时候,妇人赖以支撑的信念最终完全崩溃,一直昏迷不醒,以柳生月的医术也根本回天乏术……
“她大限将至,我也无力回天。如果有人能用内力帮她推宫过血,说不定她还有一线醒过来的机会,交代几句遗言。但是据我所知,内功心法一直是中华帝国的不传之秘,日本更是知之甚少,霎时间……”
“让我试一试吧,”鹰认真地打断了柳生月,“让我试一试,嗯?”
日本天平胜宝年间,唐僧鉴真东渡日本,带来了无数汉家文化,上千年来,日本所学均遵唐制,就连武士的象征,太刀,也不过是从唐刀中演变而来。
“龙心流初代师傅,实为唐人。”鹰笃定的眼神。
鉴真东渡之后,中日交流愈加频繁,加之唐朝随后爆发安史之乱,有的人为了避难,便逃往当时的扶桑,即日本,其中,不乏一些武林中人。
“日本剑流,多修术,无内修。终其一生只不过是让杀人的伎俩变得登峰造极,而不能真正的变强。而龙心流秘剑还要修行自古唐便传下的内功心法,这也是自龙心流初代而起二十六代师尊全都是日本秘剑剑豪的缘故。”
鹰将妇人的上半身扶起,左手贴在妇人背后,右手并成剑指,连点背后几处大穴,然后从丹田中抽出丝丝龙心流所特有的内力,再缓缓往妇人的背后灌去……
然,毕竟是在日本有了近千年的发展,虽然同是修习内力,当初的古心法也被改成了更合适在日本这个国度生存的新心法,而龙心流的内力也开始区别于中国气功的绵远流长,更倾向于瞬间强化的尖锐,这脱胎于中国气功的内力,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名字。
龙心气。
毕竟不是正牌的中华气功,龙心气锐利的破坏属性更是不能一次性的输入过多,但好像这妇人也是修习过内功之人,当龙心气进入她丹田之时,居然会被慢慢吸收,然后凝练出一些其本源的内力,在龙心气的引导下循着全身周天轮回。
“吐——”淤血逼出。
“我儿……我儿……”妇人嘴中不停的呢喃。
“娘亲,娘亲,一郎在这。”少年听到妇人的呢喃,匆匆地爬了过去,握住了她的左手。
妇人好像回过了一点意识,两眼不停地在寻找着什么。
“先……先生……先生……”妇人的咬字也清晰了些。
“夫人,某在此。”鹰让妇人靠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侧过身来。
“我这个孩子……这……孩孩……孩子……”妇人抓紧鹰的右手。
“夫人放心,鹰定会将其安置稳妥。”
“有……有劳……了……”
瞑目,撕心裂肺的泪。
*
荫茂的树林,斑驳的日光,遍地的石子,山路里,一个歪歪斜斜的人,蹭了一块并不算大的石头,便一滩烂泥地扑在了路上,毫无姿态。
“宫泽期源!”树林里传来责斥的声音。
“死开了,你挡着我晒太阳了……”瘫软在山地上宫泽期源,看见举着一个铁撮棒的大胖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这样的老林子里,能晒什么太阳!”大胖子抡了一圈铁撮棒,用呼呼的破空声宣泄恼火,显然他很反感对宫泽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宫泽期源。为什么你要私自去接触柳生家的人,而且还和本州之鹰扯上了纠葛。”一个尖细的声音又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矮个子,我的家事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管?”宫泽不满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们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看大局了是吧,矮个子?”宫泽叉腰质问,一脸邪笑,“若不是我和忠景,你们的奉行大人还不知会怎样被幕府玩死。石田三成见了我都要先行礼鞠躬,你们是老几,就这么呼我名讳。”
“哇啊啊!不准你诋毁奉行大人!”大胖子举起数百斤的铁撮棒。
‘动?动不了?’
“真是只有四肢发达的莽夫,”宫泽掏出怀里的酒葫芦,闷了一口。
大胖子转动了一下眼珠,看见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黑影给制住了,一个黑色的手掌钳着自己的手腕脉门,而且逐渐加力……
“影……影缚术……”大胖子几经艰难才说出这一句话。
“总算还没傻成没点常识,”宫泽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落叶和尘土,“在这样的老林里,我的影式神随便勾勾手指都能灭了你。”
脉门吃痛,大胖子手中的铁撮棒轰然坠地……
宫泽期源走上去,一把钳住大胖子的下巴,不急不缓地说着。
“三好清海,你,给我听着。虽然没有人能阻止任何人发脾气,但是,如果你发的脾气不能给予敌手致命性的打击,那你就永远丧失了发脾气的资本。”
惊恐,三好清海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惊恐。
“真是好一份,廉价的愤怒。”
如同对着死物一样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