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世昌走后,袁世凯对乡试的忧虑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一改往日的酒色犬马,开始为他一生的事业而奋斗。吃过饭后,袁世凯回到书房看书,不知不觉中他陷入了沉思。
他清楚的记得他是在同治三年被过继给他的嗣父袁保庆当嗣子,虽然这种情况很多,但对于嗣子这般过于亲夫亲母的爱却是很少。他想着那十分爱他的牛氏以及那已经死去的嗣父对自己的深爱不禁的泪下。袁保庆在给他请启蒙老师时就请了颇有名望的秀才王志清。自己上学时顽劣非常,逃学四处游玩,与地痞流氓交好,下棋**,即使如此牛氏对自己依然疼爱有加。袁保庆依然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进学。袁保庆走到哪里就把自己带到哪里。无论在哪里为了让自己从科举中获取功名利禄,他费了多少心思。他还记得他亲自教授的为官之道,带兵之理。他咏着:“人言官场如戏场,然善于做戏者,于忠孝节义之事能做的毕恭毕现,使闻者动心,睹者流涕。官场若无此好角色,无此好做工,岂不为伶人所窃笑。
古之将兵…必先思结之,而后加之以威,乃无怨也,不然则叛离随之。“他吟着吟着突然停止,抖擞抖擞精神,便又在那四书五经种猎取理学义理。读着读着却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他想起自己在六朝古都南京的经历,他记得那清凉山,雨花台,莫愁湖。那份景色岂是这穷乡可比的。他想起明太祖,那个和尚,以如此低微的身份,成不朽之业!他不禁的松了松筋骨,他的思绪也如那奔跑烈马一般,不可一世奔跑起来,驰骋于天地间,那种气贯霄汉的气势让他无限神往。他不禁咏起了自己的那首诗,”眼前龙虎斗不了,杀气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开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内心豪情又岂是三言两语!
然而就在那里,他的嗣父死于任上,直到死时他还希望自己能够在科举中获得富贵。希望其能光耀门楣!带着遗憾而终!
想着想着,他想着自己的那次考试,1876年,他积攒了自己的渴望,携带着父母叔叔们的期望,应考举人结果残酷落第,令他羞愧不堪。他想这一定是那考官瞎了眼,或许自己的时运还没有到来,上天在磨砺自己。也就在那一年他跟他妻子于氏结婚。他妻子虽然目不识定,却在自己落魄的岁月里给了自己很多的希望与幸福。他的堂叔们在得知他考试失利后,教道他苦读经史,专力赴考。但他自己看着那科举的文章百年以来,考左考右,科举已经从考思想转变成考记忆,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很多考中的人和自己比起来一钱不值。他想着多少考中了进士的翰林终老不得用。他想着倘若一朝风云变化,凭借自己的财力头脑,恐怕不输于那些王侯将相。然而这个世道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这个欲到的大树硬生生的屹立不倒!
他想起这个社会的危机,在1879年,他帮助堂叔袁保恒到河南帮办赈务时,他看见人肉被公开的售卖,28文一斤,而这人肉往往来源于那些卖肉人的亲人。孙杀其婆而卖之,弟杀其兄而卖之。他想起自己在给二姊写信种说道自己对这个世道的忧虑。而实际上,他自己充斥着对战的渴望,洋溢着对驰骋疆场的雄心。
然而这种惨绝人寰的灾荒并没有对这个王朝造成多大的伤害,即使这个国家早已不再完整。这种打击让他对风云变化的期待转化成了对功名未遂的羞耻。但也正是在这里他开始相信自己可以有一番作为,他的机敏干练这做这些事时被体现了出来,不仅远远超过了别人的设想,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料。连那两个官位叫显赫的堂叔都时常夸自己是中上美才,时常让自己办一些密事要案。那份通过科举实现自己雄心的熊熊烈火在自己心里肆无忌惮的燃烧开来。
袁世凯走出屋,他看这自己分得的这一个偌大的家业,他想自己即使不求于功名,也足够他快乐一生。可他内心不甘,他想那京城的繁华,想着南京的芳华,他压抑不住对自己内心的渴望,更压抑不住的是自己想在这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留下自己的名字。都言曾经的王侯将相,都被一冢清土,一片荒草淹没了。可那份对英雄的执着,对叱咤风云的丰功伟绩的渴望,却没有任何的减弱,那份对英雄的诠释的心,膨胀的他好痛好痛。他一把把书扔的好远好远,他问那长天,书上写的都是生活吗?是真理吗?不,不都是的,它们是我们对生活认识的阶梯。生活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去体会的。而且每本书都有很大很大的裂缝,是的它可以很好的诠释一种思想,可它也必将陷入某种层次之内。无论清高,中庸,还是下三滥,都不完全是生活。他都不能完全的诠释生活,诠释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渴望。
袁世凯情绪高昂,在院中舞起了拳,他默默念到天生我才必有用,念着,念着他疯狂了,疯狂了,他奔跑了起来。他多想跳起来,多想飞起来,去问那长天,你是怎么安排我的生活,你将怎么对待我的生命。你赋予我那么多,却又为何给我那么少。为什么,为什么,他张开嘴,大吼着着,吼不动了,他就想咬人,咬不到,他就想着杀人。他那份对功名的执着已经化为了戾气,他想挣脱,他想放开自己,他想给自己一份宁静,可是有谁能控制了对这个世界的挣扎。
他累了,累了,他默默的走回屋里。带着他那沉痛而又欲膨胀的心灵。他的妻子看着自己,对他轻轻一笑说:”喝口水吧,别太累了。“于氏听见了他对长天的愤怒。“嗯“袁世凯淡淡的说,他心里平静了下来,他想着这个女子的百般的好。
他又抬起头来说:“你照顾小克定已经够累了,赶紧休息吧。”
于氏答道:“不累,有下人呢。”于氏看着袁世凯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诗文说了一句:“那我先睡了,其实我……”
说完走了。袁世凯看着于氏的背影,想着这个没文化的女人虽然生活中多有无礼之处,却也是个难得的女子了。袁世凯看着她走后,整理了自己过去的诗文,他用手抚摸着诗文,一张一张的把它们弄的平平整整。他把它们放了起来,又十分用心的看了很久的书,才去沉沉睡去。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到了1879年秋,袁世凯信心满满再入乡试。他想这自己也该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了。到了发榜的那天袁世凯笔直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闭着养着。他在这里等这等着管家来告诉他喜讯。他在等待着家人的呼声!过了好久,他还没等到,他有点坐不住了,他让妻子于氏走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了踱着步。
突然,管家冲冲的跑过来,袁世凯慢悠悠的转过了身背对着管家。管家跑进来半天没说话。他转过身来,瞪圆了双眼说:“怎么不说话,怎么不说话,是什么,说什么。”
管家抬头看着他那凌厉的双眼赶紧的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那些考官瞎了他们的狗眼,把老爷的卷子给忘了。”
袁世凯脸气的变了形,他深吸一空气,闭上了双眼。管家为了安慰他说:“老爷,肯定是考官瞎了眼。那有两个是老爷您的诗社里的,你还为他们代过笔呢,那考官真真的瞎了狗眼。”袁世凯一巴掌打在管家的脸上,那管家看着袁世凯脸色涨红,青筋暴起,方想起失言。正欲再说,袁世凯大叫道:“滚,滚。”管家忙着走开了。不一会袁世凯又冲出去把他拉到屋里,管家脸吓的没了血色颤抖说道:“老…爷,老爷什么事。””袁世凯把他拉进了屋里说:“去,在门口给我架起火盆,要大的大的。”
管家飞也似的去了。袁世凯疯狂的整理着他的诗文,疯狂把他们从柜子了拿了出来。急冲冲的向门口冲去。没有一个人拦他,也没有人敢拦他。路上的人见袁家的门口架起了一个大火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想看看他能唱出什么戏呢,那些依靠袁世凯生活的寒士们,都已经知道了,都静静的看着他。
不一会袁世凯挺着胸膛,抱着诗文出来了大叫道:“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乌能龌龊久围于笔砚间,自务光阴耶!”说完一下子把他数年的诗文扔进了火堆。他用眼睛向周围的人扫视了一遍,转身大踏步的走进了屋内。那浓烟仿佛在向着天空传递一个讯号,大家默默的走开了,只在那角落了看见丝丝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