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走出养心殿,却没曾想竟看到了丹方,他这是在等他?
虽不解但料其必是有话要说,当即便也走了过去:“李太医。”
“哦?这就出来?我还以为他会有很多话要与你说呢,即便是你此番出不了了我也是不会感到讶异的,不过你却是那么快就出来而且完好无损的,倒是颇为意外啊。”丹方此人不似常人,难以捉摸,即便是等人也不会干等,纳兰性德见他正手捧医书背靠柱子,惬意得很。
“劳烦李太医费心了。”
“别叫我什么太医的,你既然好好的出来想必也是自己人了,虽然对你我尚有颇多不满,也罢你以后叫我丹方便是。”
瞧那丹方这般洒脱倒是纳兰性德疑惑了起来:“丹方兄似是早就知道皇上找我何事了。”
丹方朝着他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纳兰容若却是笑了,这个丹方有趣的紧。瞧他肤色白皙,身形消瘦,明明是男子打扮却颇有女子的俊美。若说是女子,可又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似他这般英气十足。
更奇怪的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太医却可在这皇宫随意走动,更是一口一个他来称呼皇上,此人很不简单。
“半响不说话,你想什么呢?”丹方见纳兰容若久久未吭声,忍不住先问。
被打断了神思,纳兰也不气馁,“不知丹方兄在此等候所谓何事?”
“我本是要去浣衣局给安宁换药的,但又想你与安宁是朋友邀你一同前去罢。”
“为何?”丹方是知道安宁不久后要出宫的事的,但纳兰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事都必定要知晓呢,我让你前去是为了早日解开你与安宁之间的误会!”
“我与安宁之间不曾有误会,只是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心存愧疚罢了。”
“你既心存愧疚便更要前去了!”丹方提高了声音。
“我即便要去也不用非与丹方兄一同的。”
看纳兰性德这般面无表情,语气又酸,丹方本就心里不平此番更是后悔了等他了:“呸,不识好人心,你就当没看到我罢!”
话说完,丹方转身便是要走,不料纳兰性德比他快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多谢丹方兄美意,容若自是要一同前去的。”
然后便快步往前,没见着在他的身后丹方竟疑似红了眼。
在养心殿门外一直候着的小海子见此,思索了一会,便转头去向皇上禀报了去。
得知此事的玄烨笑的很是开怀直道:“就说让你留下的,我给你所造的机会不要偏自己在外傻乎乎的等。”
小海子听的糊里糊涂,却又闻玄烨对自家师傅说:“李德全去知会莫愁,让她差不多该透露些李太医的秘闻给安宁知晓知晓了。”
李德全俯首,恭敬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跟着师傅出去的小海子很是不解,偷偷问道:“师傅,这李太医有何秘闻啊?”
李德全一沉脸,极为生气的对着小海子训斥:“不该知道的事就别多问,小心你的脑袋!”
小海子被师傅突如其来的责骂吓了一跳当即表示再也不敢了。李德全也没再多说,轻轻散了散拂尘:“好好侍候圣上去。”然后便朝着浣衣局的方向走去了。
可怜这小海子望着师傅的背影心里暗暗道:“不就是随口一问吗,有那么严重吗?”殊不知,这丹方此人牵扯甚广,远不是他一个小太监所应该明白的。
惠嫔这几日经常饭菜不思,夜不能寐。当日她的举动只怕是早已得罪了皇上,想着多去慈宁宫试着与太皇太后交好一些却总是被拒之门外。还有容若哥哥他当日虽然这么做了,但心中一定也是万分愧疚,连着几日毫无音讯,即便是自己让兰馨去请也是如此。
当此那日,她的一番举动没能害的安宁什么,却让自己在这宫里越发孤立无援了。
皇后那里是绝对不可能与之结盟,锦妃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是不可,另外一个自当进宫就默默无闻自己也无必要。
可是在这宫里也万不能只靠自己一个罢,写给舅舅的信到如今都多久了也没个回复。自己的局势如今可谓是极端的不好,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扳回一些呢?得罪了皇上,自己这孩子还能不能平安诞下,即便平安诞下了即便他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如今这般也定是无用,难道便一生都如此了?
看来,无论如何,还是要从安宁下手才行。
“兰馨,听说安宁在浣衣局里,你把那里的管事太监给本宫叫来。”
“小姐,您真的要叫这管事太监吗,您可要三思啊。”惠嫔本来已有了主意,听兰馨这么说却是困惑了起来:“哦,为何这般讲?”
“小姐不知道吗,这个安宁昨日不知何时与这管事太监争吵了起来,照理说来她该被罚的殊不知不仅无事,连那管事太监也像是怕了她了不再多问任何与她相关的事。”兰馨是惠嫔从自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对惠嫔忠心的很而且更难得的是人也机灵。
“连管事太监都怕她?”
“是呢,据说她在宗人府期间皇上还派了一个太医前去每日换药,那太医好像就是当日甄别那瓶子的太医,皇上对那个好似十分信任。”
“还特意派太医前去照看,这安宁倒也不能小瞧了去,也罢,本宫就亲自过去瞧瞧她。”惠嫔忽然极其妖媚的一笑:“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太监到底是畏惧她还是畏惧本宫这个怀有龙裔的嫔位。”
“小姐,切莫急躁,您莫须亲自前往待奴婢替您走一趟便可。您怀着身孕还是多减少些外出罢,况且皇上又命你在咸福宫内好好养胎,若是您突然去浣衣局只怕会有有心人去向皇上禀告。”兰馨想了想连忙道:“奴婢此去定会向那管事太监好好传达小姐的意思。”
“也好,那你就替本宫跑一趟,记得你不同本宫更别太招人瞩目。”
“奴婢自当晓得。”兰馨低首,回答。
“恩,去罢。”
这边说道,纳兰与丹方一起刚到了浣衣局,原本以为必定会看见安宁落魄洗衣服的模样,却不料安宁正老神在在的晒着阳光喝着热茶甚至于她身边还有一个宫女正替她揉着腿。
看的纳兰与丹方惊讶不已,丹方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其实安宁也是很冤枉的,原本她也只不过是忽然感到腿疼才搬来一张椅子坐着罢了,至于莫愁也不知何时端了杯热茶递给了她还问她怎么了,她实话说腿疼莫愁又道自己会一些按摩的功夫要替她按按。她当然是拒绝的话,可话还没说出口,莫愁已经嘟着一张嘴垂然欲泣了,她便只好应允。
于是便让纳兰和丹方看到这样一个震惊不已的景象,丹方叹:“这个安宁还真会过日子,那谁也未免替她打点的太好了罢!”
纳兰则是暗自思索,他究竟用不用如此愧疚,恰好听到丹方说言于是表示赞同:“丹方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自然换得丹方一记白眼。
“安宁!”见安宁舒服的直打瞌睡,丹方走过去弹了她一下额头,安宁猛然清醒:“丹方?性德兄?”
“可是安好?”纳兰显然是明知故问。
“你们怎么回来?”安宁却是很兴奋,见到熟人了,当下不管不顾站了起来,换来腿去钻心的疼痛。
“你立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我是来给你上药的。”丹方连忙扶着她。
安宁听言作势就要挽起裤脚,丹方连忙握住她的手阻止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姑娘,怎么在这外面就敢这般?”
“你不也是一个男子嘛,还不是日日摸我大腿给我上药的,性德兄又不是外人,而且这里别的也都是女子。莫愁,你说是吧?”安宁立刻反驳,欲找莫愁前来助阵:“咦,莫愁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你是在找刚才那个姑娘,她见我们来了就离开了,许是紧张了罢。”纳兰笑眯眯的给出解释,不知为何,这个丹方有趣的紧,听他与安宁对话更是有趣。
“紧张?”她到不知道这莫愁何时会紧张了去。
“我说你到底要不要上药啊?”一旁的丹方等不及了。
“是你不让我……”
“你住在哪,我去那给你上药。”
“不行,你可是男子怎么能去女子的闺房?!”安宁装作惊恐,丹方却是无视:“你快些,我还要出宫去呢!”
安宁不再多玩,对着纳兰说:“那么烦劳性德兄在此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回。”说罢,还十分狗腿的把椅子搬到了纳兰的面前,纳兰点头却也不坐,只是站着,引得其余宫女纷纷侧目,安宁不禁叹道,男色误国啊男色误国,却被丹方一把抓住之往里面走。
纳兰含笑,竟觉得这浣衣局尚好,不像这皇宫的其余地方……清静的很。
屋内,丹方不说一句默默给安宁上药:“我说丹方啊,你也是男子怎么摸我大腿摸的这么理所当然?”
“我是一个大夫,在我面前的不是腿是伤口。”丹方十分的严肃,安宁却噗嗤一笑:“装什么医德呢,不过就是受玄烨的淫威而已。”
“谁受他淫威了,我不怕他的!”
“不怕他!你从未私下里叫过他皇上,还说什么他救过你的命,你到底是什么人,和玄烨又有何牵连?”
丹方未料安宁竟会如此言辞犀利的对他说话,一时之间竟也怔住了。
安宁倒放松了下来:“即便是有什么牵连定然也是好的缘分,你医术极好却从未给别的人什么人治过病皇宫里更是对你这个李太医为所未闻,你一定是一个不普通的人,玄烨有你相助也是好事。”
“你装什么严肃!”丹方又愣,复而清醒过来:“我与你的玄烨其中的牵连一两句说不清楚,他既然未曾与你说过,我也不能多讲。我只能告诉你除了为你治病我不会再多帮他一丝一毫,自然我也不会害他。”
“叫我不要严肃,你那么严肃做什么?”安宁笑,似乎从来未曾说过方才那一番话。
丹方看着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竟也愈发不懂她了。那个年轻帝皇喜欢上的人果然不凡,连她也很是欢喜,欲与之结交。
同样是女子,她便断然做不到她这般,是一切苦难为浮云,心思灵巧却也不多管闲事一心只想着自己喜爱的人,宁愿装的一世痴傻也不要千般算计。
好一个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