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敛息,才敢抬头看自己的下属,问道,“雑子,好了吗?”
他仰起头,对振衣和众人一笑。辰溪只觉得,像喝了苦丁茶一样苦涩,那绿色的液体,从天边涌来,将自己从头到脚湮没。
他反手指胸,拍着胸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维持着大漠人生性的豪爽和豁达,笑着道,“少主,我没事,准备好了!”
辰溪转过身去,不想看。
她听到,有水声扬起。
然后,一片寂静。
振衣吩咐道,“辰溪,准备好了,听雑子的。”
但是,没有声音。不、没有人声,只有淡淡的水声,随着明月同在。
振衣神色凝重,那只苍白的书生手,此刻紧紧抓着刻着格桑花的刀鞘。如贵公子般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有着一份孤鹰般的锐利,紧紧地盯着盗洞。
渐渐有人沉不住气,对着盗洞喊道,“雑子!”
没有回应。
“难道说这死水腐蚀的速度这么快……雑子刚进去就没声了?”
有一人嘀咕着,被振衣狠狠剜了一眼,“多嘴!”
众人噤若寒蝉。
陡然,盗洞地下传来声音,却听不到半分虚弱,倒是中气十足,开口就骂:“他娘的……你才没影了呢!真是吓死老子了……少主,这底下的是普通的水,不是死水!”
众人皆是一喜,如释重负。
“他娘的……你们别乐啊!快想办法下来……这地下的水真是冻死人了!”
辰溪,不会有人死的。即使我不出手,也不会有人出事。
他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早已知道这水不是死水了吗?
所以才刚刚一直盯着地下看?
自己,好像错怪他了呢!
眼神,又抑制不住地望向那抹靛色。
那双眸子,清浅得仿佛可以看见时空彼岸,有着这样眸子的人,又能坏到哪去呢?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初见季寒所说的话。
“辰溪。”
那样清浅而温润的声音,她断不会认错。
蓦然回头,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深不见底,跌下去,便再无宁日。
“振衣少主……”她后退一步,低下头道。
对于这名如世岚公子般的年轻公子,她却不能像平常人那样放开。
她似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你很怕我?”
振衣冷静,季寒淡漠,很少听到这样的话。
也许虚惊一场,他真的放松了许多。
“不是不是……”她低头,心便如紧绷的琴弦,不停地被拨弄,不敢抬头看盗墓者少主。
她发誓,他在笑她。
“好了,”纵然低着头,她也能想象到振衣敛起笑容,恢复平常的样子。
下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透过振衣凉薄的手放在了自己手上。
“待会下墓的时候,用辟水珠开路。”
她将东西拿到眼前。
是个透明的珠子。
不会发光,不会折射光芒,也没有颜色。
这就是辟水珠吗?
“不用麻烦了,我有脂烛,不是吗?连死水都能避开……”
“不行。”振衣的声音果断而冷冽,“那种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脂烛是用鲛人制成的,振衣少主如此,是为了照顾身为鲛人的师父的感受么?
他很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