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冰冷的体温附到自己身上。他觉得手臂一痛,接着身子就因为一股极强的力道往一旁飞去,狠狠摔在地上。
青灰瓷的地面坚硬潮湿,无法给他半点缓冲,他头冲地,牙齿甚至磕着地上,在微微发颤。但是那一刻,大地的踏实比任何感觉都要美妙。
千钧一发,那鲛人男子还是将瘦汉子拉了回来!
鲛人对力量天生不足。定桓那一击,足足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忍不住手撑地,大口喘息。定桓虽然已经变身,但此刻唇红齿白,又虚弱不堪,长发及腰,倒像名女子。
“定桓先生……”汉子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尴尬,但是这一折腾头倒是不痛了,“谢谢您老了!”
汉子本想定桓是鲛人如今都已经二百多岁,理应唤一声“您老”。但是又想到鲛人普遍比人年老,而且没有人愿意被人家叫老,连忙改口,“不不不……不是、是先生!先生!”有觉得不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定桓勉强起身,微笑,拍拍瘦汉子,“无妨,叫什么都可以!”
那瘦汉子也憨憨地笑了。
笛声骤然而停。
瘦汉子拍着胸口,似乎解脱了一样,道,“他终于不吹了。”
“静心咒每日只可吹七遍。他为了唤我们起来,已吹七遍,不可能再吹了。”定桓安心解释着,抬眼,却见那靛衣公子已涉水而来。
汉子见了,忍不住道,“还真不愧是季寒!就算是那种奇怪地方也能过来。”他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怎样的尖酸,不禁后悔。
定桓只是道,“老七,你去整理整理东西吧——只是千万不要过水,否则必然危及性命。”
得了一个理由躲开,汉子感恩不尽,边走边说,“放心吧!我才懒得过去呢!”
鲛人男子不由莞尔。
“收好。”
他方转头,便有一瓶子落入手心,清冷凉薄的声音在身前泛起。
那瓶子呈黑色,似乎是石瓶,被切割出许多切面,不规整,反倒另有一番美丽。
这瓶子应该是凉的,但他是鲛人,没有体温,也感觉不出什么来。
定桓家教极好,自然不会对瓶子又摸又看,但却也不由好奇,便问,“敢问公子,这是何物?”
他对上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清浅得、仿佛可以看见时空彼岸。
那双眼睛太透彻了,让人不敢对视,怕被人看去心事。
“拂若权使的冥灵在里面。”暗月寒淡淡道,“你们鲛人族若是想要冥灵不散,有千重法子,不需我教了。”
定桓应着,“那是自然……但是拂若前辈——不想杀我了?”
靛衣少年点头。他已经戴上风帽,遮掩住倾城国色,故此,这样的他又如辰溪初见时一般。陌生、清冷、瘦削、淡漠的山海旅人。
“她怎么会……”定桓正想问,身旁却蹿出一道声音,“定桓先生……”
靛衣少年会意,即刻离开。
白衣少主此刻沉睡依旧。
大漠人都是粗枝大叶,仅有两名女子也未曾醒来,定桓是这里的主心骨了,挪不开身子。故此,那白衣少年便是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