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起的未来,正是因为沉重的过去。
因为学校的病房不多,为了响应国家开源节流可持续发展政策,只开一间房间的空调,所以共患难过的叶如阳与花世夕两人,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内。
叶如阳因为急气,大冬天里,穿着被冰冷的水浸渍过的衣服,跌打的身体也抵抗不住身心双重摧残,于是华丽地患上了重感冒。
而花世夕的头感觉还是昏昏沉沉,两人打了一天的吊水,而唐悦与任立菩却被学校教导处的主任叫走了,并特别为此事,对他们教导了一番,并要求两人对此保持禁口的态度,勒令他们早早回去上课,也对他们下令以免耽误学习,而不得再来探视,关于那位跳湖者,则被导师带走,临走之前对花世夕连一句都道谢都没有。
经过一天的静养,两人的身体都恢复了些,叶如阳侧卧,贪恋看着她的容貌,回想的今日的种种,恍然如梦,一场不真实的噩梦,浅浅入眠。
花世夕睁开眼时,已是半夜,映入目的是空白白的天花板,她轻轻一抬手时,牵动了伤口,让她倒吸一口气,深锁眉头,才理清了自己所在的位子,原来是学校的病房内。
她偏首一看,见到一位少年就这样躺在她临旁的病床上,在这浓浓的夜色之中,他就如那发光体,身上却带上了十分的美好,她微微侧头,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不知从什么开始初见时的惊艳,‘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转变为‘棱角冷峻如月,透玉冷漠如霜,如墨头发,凸显冷霜。’
修长的身子被隐藏在纯白的棉被之下,夺目的白色好像在搅动着花世夕的视线。
原来他不笑的时候,阳光会被冷藏,气质迥然不同。
突然,四目相对,一道电光疾驰迸出,射入两个人的身体,渗入他们的心脏,两人的身体经不住打了个颤,麻麻的,他故作厥眉,掩饰地淡淡道:“醒了?”
花世夕略带慌忙地合目,嘴里轻应了一声,仰卧看着天花板。
叶如阳也调整了躺姿,目光悠然地盯着发白的天花板,道:“睡不着了,我们来讲故事吧,那我先讲了。”
花世夕既疑惑,又愕然。
他不待花世夕答应,自顾道:“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大人问他长大的愿望是什么?他豪气说道要当奥特曼,打跑所有外星人,保卫地球,再长大点呢?大人再问他呢?他笑道要当警察,抓遍天下的坏人,成为一个优秀的保家卫国先锋,再长大点呢?没人问他的愿望了?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变得混沌,忘记了最初的梦想,也忘了小时候的戏言。”直到他遇见一个人。
“故事讲完了。”叶如阳自嘲笑完,道:“该你了?”
“这算什么故事?”花世夕微微皱眉,不确定地问道,这那里是一个故事?
叶如阳笑:“一个小男孩的故事,说吧,我想听你讲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花世夕沉默少顷,似思量。
久久的时间里,只吊水中点滴的声音,她无声一叹,轻轻颔首,缓道:“从前,有一个小女孩,父母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所以她与姥姥、姥爷一直在乡间生活,那时候的小女孩是一个性子很野的人,一直到等到六岁的时候,她才被母亲接入川临,并且直接上了幼儿园的大班,因为小女孩是插班生,也许人类从小就有种本能的排外意识,也或许是因为小女孩是唯一一个被姥姥接送的孩子,让小女孩意识到自己与他们是不同的,所以小女孩从不跟女生玩,只是与小男孩打成一片。”
“也许女孩的作风让有些同学不喜欢,后来有一次上课时,她跟一个女生起了冲突,而我们班上那位学习最好的女孩,帮着她骄傲的骂女孩,说女孩是一个野丫头,还不知从来哪里来的野种,骂她是一个没爸没妈的野孩子,当时女孩十分气愤,或许是因为她心底一直都怀着对父亲的疑问,如今被那女孩一说开,所有不敢对母亲询问的怒气如火山般向女孩爆发了,于是两个小女孩就恶狠在班级打了一场大架。”
叶如阳听着她平静的语气,绷紧心弦,口中却开玩笑道:“小女孩一定不会输。”
花世夕微笑颔首道:“是呀,要是当时打架都能输,小女孩岂不是在乡下算白混了,而那女孩的娇容被她给弄得花容失色了,导致那女孩以后见了她,就躲了起来。”
叶如阳笑着点头,暗想这的确是你的作风,所以之后的你一直孤影单行,开始建立自己的世界。
花世夕续道:“不过很快报应就来了,那天母亲刚好从省城回来,一听到女孩在学校闹了事,赶到学校后,就把女孩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并且强烈要求她给那女孩道歉,当时的小女孩看着老师笑容,母亲的眼中隐然的愤怒,那女孩母亲的得意又带鄙夷的眼神……”
叶如阳心中一紧,克制自己不去看她,怕妨碍了她的叙述。
“那时小女孩问了母亲一句话,她的父亲在哪里?那女孩骂我野丫头,她不过学习好就可以有权利的骂人吗?所有大人都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她,她对那女孩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有机会骂我,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永远不可能得到第一。”
花世夕说完这句时,叶如阳从她的嘴角处看出一分淡淡嘲讽,让他分不清是对她自己的,还是那女孩的,他尽力平复心情,温和笑道:“这小女孩真够狂妄的。”
“是的,狂妄都是需要代价的,小女孩一语后,就接收了母亲的一个大大的耳匡,那时候的她明明感觉很疼,很委屈,但是就是哭不出来,只是很倔强地抬头看着母亲,忽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虚伪,那么虚假,怀疑这个世上是否存在着真实?那时候她就在想,要是长大后,她也变成这个模样,那她宁愿不要长大。”
叶如阳心弦绷紧,叹道:“中国家长的教育风格都是这样的。”
花世夕嘲笑道:“是呀!当时的她哪能想那么多?当时的她只能认知是自己是整个地球,而太阳是围绕地球转的。”
“然后小女孩被拉回家中,被罚跪竹片,所有大人都为女孩求情,也许他们认为当时的她年纪太小,才不懂事,以后慢慢教就可以了,姥姥当时也是哭着喊着,让她起来,其实那时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跪着才是她一生要做的事。”
叶如阳心中震惊,久久难平,手掌紧握,一个只有六岁的女孩敢放狠话,却迷茫于下跪,当时的她正经历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然后小女孩考了第一名,然后一直保持,忘了最初的目的,忘了另一个女孩,却还清晰地记得那个耳匡,还有那次下跪,那小女孩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吗?”
花世夕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了。”
叶如阳回想起两人原来的谈话,问道:“我曾记得你说你八岁的时候才见到你的父亲?”
花世夕带着惊讶的语气,道:“原来你还记得!”
关于你,我从未忘记。
花世夕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感觉:“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能存在如书中的一样的人,现在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雅’。”
叶如阳笑问:“雅?怎么个雅法?”
花世夕欣笑道:“那一刻,我很自然的明白什么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
叶如阳略微感慨,笑道:“看来你很崇拜你的父亲。”
花世夕道:“与其说是崇拜,不如说是我这个比较孤僻,不懂得经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什么朋友,而父亲或许是觉得亏欠我,所以对待我是以一种比较友好的方式,对我算是比较纵容的,所以一直与我维持很好的朋友关系,让我们站在同一高度看待这个世界。”
叶如阳想了想,道:“或许他想你把宠得娇惯些,只是看起来,不是很成功!”
花世夕微微感慨,笑道:“或许吧!”
叶如阳摇了摇头道:“你的太过懂事,也太过冷漠。”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提醒。
花世夕笑:“但人一旦养成习惯,就不愿改变,因为中国人不像外国人那样喜欢变迁,尤其是内在的,要不然哪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她一说完后,才发现叶如阳已经悄然下床,坐在她的病床上,她疑惑更浓,微带失措,缓缓起身。
叶如阳仔细凝视着她,一脸平静,却不真实,因为她冷静、沉稳,让他触摸不到最纯始的她。
她苍白的脸被盯得微红,目光不自然地一转,问:“你不冷吗?”
触不及防间,叶如阳长臂一伸,已把她揽着怀中,想把温暖与安定通通传给她,他垂下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暖如旭日:“这样就不冷了。”
花世夕轻轻靠在他肩上,因为她这一刻放松了,是释放了心中最阴影的部分,还是靠近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