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方死方生他无奈地笑笑,几乎是宠溺地应声道:“是我。”
我对着他“上下其手”好半天,口气又软又硬:“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他好脾气地任我拂过他的发梢,道:“不是梦。”
我直起腰干:“抱住我。”
他便张开双臂,抱住我。我又强硬道:“吻我。”
他便吻住我。
情到深处,做什么都是自然的。所以当他一次次温柔地抚平我的羞涩,安慰我的紧张,开发我的青涩,甚至于我终于被他逗弄得细碎尖锐地出声,逐渐将双腿缠在他的腰杆上的时候,也是很自然的。我慢慢地湿润起来,感受到前所未有地接纳住他的深入,我觉得自己那一瞬间是非常的幸福的。
床褥之中,谁携着我在翻滚,肌肤厮磨,携着我。滚烫相拥,谁领着我在游走,汗与喘息,领着我。
“你是我的女人了。”在最后的销魂缠绵时,谁在我耳边这样说。
当我们懒懒在被子里依偎,我靠在他的膝头,他温柔搂着我,说了一句:“女人啊,还真是分不清楚重点。”
闻言我一个机灵,终于从无尽的温柔乡的堕落中清醒过来,忙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在路上么?一路排场这样大,不怕危险?”
“无妨。”他笑得自信,把我抬起的头轻轻摁回膝头,道,“明日你就会听到罗凡砸场子没得手的事了。”
“什么?”我不解。
他偏偏一副不肯明说的故弄玄乎的讨厌样子。突然,轻轻道:“若我说,我和你分开太久。太想你了,实在受不了,所以我来了,你信么。”
这一下,我再也不纠缠他的帝王心术了。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灵犀已经离去了,就像春梦一样来去匆匆,他到来也好,离去也罢,若他不愿让我知晓,我便无法察觉。同一天,公子灵犀那“光是珠光宝气的马车,就一口气有足足九辆”的列队于更天被袭,埋伏他的是罗凡手下的大将应无疾,但马车众,灵犀又从不露面,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目标究竟坐在那一辆车中。应无疾使巨人一击击毁了最华丽的那辆马车,但那里不过坐着一位美姬。灵犀趁机反击,将应无疾一举擒获。
不过应无疾倒是条英雄好汉,公子灵犀亲自审他,他在灵犀手下撑了足足十七天,始终不吐一字机要。公子灵犀动了真格出手,是比恶鬼修罗更恐怖的存在,应无疾被摧残得形销骨立,不人不鬼,有仙官碰巧撞见了灵犀施展酷刑的现场,即刻便被吓疯,口中逢人便胡言乱语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灵犀花重金请更天最好的医师好好医治那冒失鬼,确定这被误伤的家伙很快可以恢复神智之后,无奈地颁布了命令,不准仙人擅入。最后灵犀亲手把已经癫狂的应无疾结果了,由衷地叹息道:“可惜他能在我手中一字不吐,若是年少的我,一定会放过这个凡仙了。可惜他虽然赢得了我的尊敬,却再也无法动摇我的立场。”
坊间传言,灵犀又说:“本要把他的尸首悬挂示众,就像凡军对从天之璧一样。可我是来接亲的,应无疾啊应无疾,你能留得全尸的安好,都是欠了我王妃的人情。”
手刃应无求的事,终我一生,灵犀也没对我提起过一次,所以传言纷纷,我也不知真伪。我只知道,这次凡军奇袭不成,反而损兵折将,灵犀的仪队再无人来骚扰。
“应无疾啊应无疾啊。寡人都说了公子灵犀诡计多端,不许轻举妄动,你却偏偏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你是从我起事初便追随我的老臣,我的左膀右臂,如今一朝君臣缘分中断,寡人实在是且怒且痛。”罗凡那时在帐外负手,宋瑾团正临盆,他守在帐外,身上还穿着冷然铠甲,“公子灵犀,今日你折杀我一员大将,此仇此怨,寡人自会加倍问你讨回来。”
帐前执戟郎上前通报:“吾王,古月禾禾又在五十步外请见。”
“不见。”罗凡道,“对了,你去告诉她,寡人送她的神宠太过凶恶,自古多为杀戮死亡之兆,现在王后生产,让她把那豹子给送走,不要再出现在军中。”
“诺。”执戟郎得命而去。
罗凡心绪不宁,他的谋臣与他说起轻松的话题:“吾王天纵奇才,杀伐决断从来都是谈笑风生,不想如今吾后分娩,陛下也是神不守舍的。”
“嗐,为君为王,也毕竟是为人夫,为人父。”罗凡苦笑,大方认了,道,“爱卿有一对儿女,可记得当初的紧张?”
“怎么能忘记呢,不怕陛下取笑,当时贱内生产完毕,我恨不得跪在我家妇人面前感恩戴德。”
“哈哈哈——”
君臣正在齐声大笑之时,帐内猛然传来了响亮的啼哭之声,在场诸人无不下跪报喜,罗凡早已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罗凡的狂喜怎样也遮掩不住,筋疲力尽的宋瑾团在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看着罗凡,想,自己这是第一次看见这凡仙的失态。
“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婴。”罗凡使人将孩子抱到宋瑾团跟前,自己脱去战袍,无比爱怜地拥着宋瑾团,亲吻自己妻子布满薄汗的手臂与脸庞,道,“梓童,这是我们的麟儿!”
屋内静悄悄的,察言观色的旁人都回避开来,将这新生命诞生而带来的甜蜜幸福留给他们的王。罗凡道:“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你本是名门望族的仙人千金,却不顾一切地陪伴我这个碌碌无为的凡仙小子。我对你的爱情在纷乱的人事中沉浮,以至于我以为它已经破损得我无力修复了。直到今日,我才意识到,它情深若海,一直都在我心底。不过名利功业如浮云蔽眼,我居然也被骗过了。我……”
“嘘。”宋瑾团道,“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我方才见你关心则乱的样子,扪心自问,终于知道,你是爱我的。”
罗凡也扪心自问,方才宋瑾团的叫声简直摧人心肝,若是让他散尽一切地位荣耀去换这红颜的平安,他居然也是毫不犹豫的。
罗凡和宋瑾团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儿子身上,此时无声胜有声。罗凡的眼中欢喜一片,带着些决心和改变,而宋瑾团柔美之中自有一股隐约的刚强,她的目光要复杂许多,甜美中夹杂着丝丝哀愁。
夜深人定,罗凡在宋瑾团身边沉沉地睡着了,他征战多年,只有在宋瑾团身边才能真正放松,宋瑾团悄然起身,慈爱地照看一阵儿子,偷眼看着罗凡沉睡,终于转身偷偷在纸张上奋笔疾书,又喊阿乌送信,这一切都发生得毫无声息。她重回罗凡身边睡下,罗凡在梦中转身,正好一把搂住了她。
之后古月禾禾数次请见罗凡以及宋瑾团,罗凡一律不允。他不仅对这位昔日的宠姬防备冷落,并在一起谈话中,透露出了“寡人想废了古月禾禾”的念头。他的臣子劝说他“帝王的爱情,从来都是政治的一部分,古月姬的苗蛊举世无,又为陛下立下不少战功,陛下雨露均沾也好”。罗凡自视甚高,并不以为意——“寡人不是已经给了她常驻的青春了么”——但对废黜之事他再也不提。可他但凡闲暇自由之时就往宋瑾团和孩子身边跑,全身心都扑在爱妻身上,宋瑾团沉寂多年不倒,如今东山再起,恩爱竟如他们年少之时。总而言之,罗凡连对古月禾禾“雨露均沾”一下都无心做到。
罗凡的话从线人处传到古月禾禾耳中,这苗疆女子可谓度日如年。要命的是,她是真心爱罗凡。要命的是,罗凡独宠她太久,从来都只有这一个姬妾,这给了女人致命的误会,她认不清形式。要命的是,罗凡枭雄气概,她倾心爱慕,越陷越深,性子又偏执毒辣,总有一天,她的爱情会如炙热的岩浆一样喷薄而出,害人不浅。
话说两头。公子灵犀行至羡天的时候,还目睹了一件大事。那是为杀死艾斯起到了巨大作用的大将韩修的地盘,公子灵犀看见羡天被凡军统治得井井有条,凡军行事井然有序、军纪严明、军容肃强,不由问人是何将治理此处。
答:“是凡军的上将军韩修。原先暂管羡天的是魁芙,魁芙拔了羽药子舌头之后,罗凡就将羡天分给了韩修。韩修上任之后,与羡天的天人们约法三章,手下兵将真的与天人秋毫无犯,在羡天的仙人中,韩修也是极有人心的。”
“这就好比大禹治水,不去堵塞,反去疏通,得道多助,自然处处逢源。高啊。”灵犀在马车中抚掌而叹,道,“我们九天有多少韩修这样的栋梁之才,不知重用,让那些世家子弟徒有高位,韩修们便只好跑去给罗凡效力了。而罗凡让韩修以天人统治天人,更是强且有力。”
事实上,那时的韩修骑着高头大马,巡视着麾下精兵三千,他功成名就,已是九天最有战功的将领之一。一种丈夫处世立功名的豪迈之情油然而生,让他觉得壮怀激烈,是人生的大欢喜,大充实。
躲在高处观察他的公子灵犀眼尖,又在马车中隔帘问道:“咦,那位闯进韩修军营的姑娘是凡军阵营中的何人?”
这下轮到足智多谋的谋士傻眼了:“这……这女子眼生得很,属下不知,容属下去调查清楚。”
“……不必了。孤已经看清楚,我认得那女仙。”公子灵犀将折扇打开,轻轻摇动,道,“她是女贞府的傅安莲,琅邪朗的小姨子,并非叛天之徒。她很努力,和你一样,已经位列真人。”
“她还那样年轻啊!”谋臣咋舌道。
“住手!”这边厢韩修正喝止了自己的手下,策马挽缰朝傅安莲靠近,道,“这仙女是我的故人,尔等不得无礼。”
“诺!”“诺!”交叉的长戟分开,警惕的气氛重归平静。只有一袭白衣的傅安莲神态依旧,她仰着头,板着脸,双眸中韩修的影子越来越大。这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仙。
这是我负了一生的女仙。韩修心想,开口却是嬉皮笑脸地:“小莲花,好久不见。”
沉默半晌,傅安莲喊他:“韩修。”
“……啊,你居然是真人了。”韩修观察了她一阵,愕然道,“不错啊,恭喜你。”
“我早已是真人了。那时候你总是说我笨,你又才华横溢,我仰慕你,于是拼命追赶。”傅安莲道,“你总是说长恨此生不逢时,才堪经纬有谁知(注1)。现在你终于功业有成,得以一展抱负,我也恭喜你。”
注1——这句诗出自钱莉芳的《天意》,全诗为“长恨此生不逢时,才堪经纬有谁知。千秋盛名身死后,奈何当年人不识。”这里穿越就穿越了吧XD~
或许是寂寞了太久,韩修一抬手,就把傅安莲扯上了马背。公子灵犀自语道:“有意思——糟糕。”
傅安莲与韩修在将军府内,韩修尽地主之谊,领着傅安莲参观府邸,也在回顾这些年自己金戈铁马的成就。傅安莲静静地看着,又喊韩修道:“韩郎。”
这一声久违了的“韩郎”点燃了什么死灰,韩修忍不住把傅安莲扯入怀中亲吻,将这香软的女子压到床上。
傅安莲很爱他,他也爱过傅安莲,傅安莲长得也很可爱,又满心满心地仰慕自己。他征服过她许多次,他一直都把傅安莲吃得死死的,他要抛弃她,她脱光了衣服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不要走。他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她却对他执着痴情。他潜入女贞府偷琅邪朗的笔记,傅安莲用生命保护他。傅安莲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不喜欢他,可傅安莲还是爱他。
他以为自己又可以和之前无数次那样享用这个可怜的、痴情的女仙。这女仙在他需要的时候用用,不需要的时候抛开,这女仙从来都不设防他,甚至不责怪他对自己的凉薄与防备。就像现在,他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都不需要招招手,他想要女人,于是千里迢迢地,就送上门来。
韩修从来都未曾真心觉得自己有愧于他那朵小莲花,相反,韩修觉得自己将人生过得很是大丈夫,完全无愧于天地人心。他觉得他和傅安莲可以重新将开始,他们会和那时候一样幸福。爱情么,本就是锦上添花的生活的点缀。可是随着他褪去傅安莲的罗裳,他看见了傅安莲贴身藏着的软剑。
软剑浸上了剧毒,以至于剑身都是乌青。这种见血封喉的东西,傅安莲不惜贴身藏着,韩修惊出一身冷汗:“你要杀我?!”
傅安莲抽剑上前,韩修赤手空拳与之搏斗。可傅安莲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将韩修研究得透彻,设计出了最完善的刺杀方案,不惜在身上喷染让男仙闻之便情欲发作的媚药,只求鱼死网破,私仇国恨,一笔讨回。
而反观韩修,他一直将傅安葵掌控于鼓掌之间,他太轻敌。何况如今他们两人,是真人对真人,论修为,谁也不输谁。
“若是横尘在手,你一定杀不了我。”韩修说。然而傅安莲的剑已经刺透了他的腹部,剑有剧毒,他一句毕,便七窍流血而亡。这男人颓然倒下的瞬间,傅安莲依然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韩修死了。
傅安莲知道韩修死了,却还是执意抓紧最后的时间对他说话:“我明知你不要我了,却还在心底存着侥幸和不切实际的期盼,期盼我们还能再续前缘。你这样厉害,于是我努力修仙,不想我终于和你一样修成了真人,付出的万般努力却只是为了杀掉你。你为何要叛天,你为何要叛天!”
公子灵犀看见无数的火把点亮羡天的黑夜,大量的凡兵涌入将军府。傅安莲恍若什么都没察觉,在被涌上来的兵卒乱刀砍死之前,她还在说:“……若有来世,我只愿与你生生世世,老死不相往来。你曾发誓,如果负我,不得好死,今日之事,就当应了你自己的誓言吧!”
一语即罢,她豁然而起,祭出法器奋勇杀敌,为了杀韩修,从未杀生的她已练就了杀人的勇气,刀刀见血,从不犹疑。软剑不够好使,她便且杀且退入韩修的内室,干脆将横尘夺下来自己使用,横尘吹发立断。
公子灵犀看着傅安葵惨不忍睹的尸体被凡兵从将军府拖出来,手指用力抓紧手中折扇,鹤骨扇从中折断。他道:“琅邪朗,你答应傅安葵会照拂她的亲妹妹,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辉亘四千零一百五十年夏,中天真人傅安莲于羡天刺凡将韩修,事成,亦殉,魂归景霄。韩修魂归青霄。(注2)
注2——景霄住着为信仰而战亡的魂灵,青霄住着为追求世上荣耀而建功立业的魂灵。本小说的设定是凡是能死后超脱轮回而入霄者,皆为某一方面登峰造极的仙人,无论正邪,也算一种功德圆满。
=============================30、方死方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