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漫空飘舞着柳絮,若白从学校回到家,见木棉正在厨房里忙,竹筐里的绿色东西不厌其烦的洗了一遍又一遍,他走过去问:“在洗什么,这是菜吗?”
木棉抬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微笑道:“不是,是柳絮,晚上做给你吃。”
若白从不知道柳絮是可以吃的,天上飘的那种白色棉絮和水里冲洗的根本不是一个样子,眼前的女子那么认真,他承认,自己心里很开心,June总说他对木棉太上心了,所以,木棉做任何事都害怕出错,比起他的包容,她更怕亏欠。
若白不禁叹气,卷起衬衣的袖子,把木棉拉到一旁的餐椅边让她坐下:“我来,你别洗了,洗这么多次挺麻烦的。”
木棉看着他忙碌的身形,想起多年前,有个少年也是这样把两人从树上摘下来的柳絮放在河水里不停地洗。
叶辰说:“柳絮的花蕾最好吃,要再长个三四天就老了,变成白色的棉絮飘下来,那就不能吃了。”
木棉喜欢坐在岸边从身后看他的背影,这个男孩儿,在她的世界里扮演着无人代替的角色,因为太重要,所以不允许任何闪失。
洗的累了,叶辰会坐在河中的大石头上和她说话,她记得,天很蓝,水很清,然后就听见叶辰说:“木棉,芳芳向我告白了。”
那一刻,她觉得心跳漏了半拍,双手死死按压在膝盖上,看着他紧张的问:“然,然后呢?”
阳光打在少年身上,给木棉一种他从异界而来的错觉,温暖,安逸,明明坐在他旁边光看着已经足够,却因为不想被任何人打破这份平静,贪婪地想抓住他永不放开。
叶辰看着她不安的眼神,淡笑着回应:“然后,我拒绝了啊,她喜欢我,我却不是爱。”
木棉重重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大笑:“哈哈,那芳芳要讨厌死你了,第一次被人拒绝,还是儿时的玩伴。”
叶辰闻言也低头苦笑:“是啊,她当时气的哭着跑回去的时候,我还听见她说她再也不会理我了。”转而又抬起头,诚恳而认真的看她:“木棉,那你呢?喜欢我吗,我是说,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喜欢究竟是什么,论年龄,两人也只是初中生罢了,论经历,叶辰长这么大的确没喜欢过谁,只是过家家玩多了,新娘一直是这一个,他自己也无比优良的继承了古人的责任感,早成为一种习惯,甚至,心里还是一直期待着的,木棉更是没接触过除他和楚亮以外的任何异性。
谁会去想地久天长那么久远的事儿,只是把小时候的喜欢一直带到了现在而已,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其发展壮大,改变着它的性质。
可木棉心里终究是欢喜的,所以才会在听到他的询问时,如儿时般点着头说“我愿意”。
生活充满了多种颜色,每一种代表一份心情,木棉觉得,那时候,她的生活一定是彩色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去形容自己的心情。考虑到楚芳的因素,他俩约定将这个秘密先保存起来,等找到适当的时机才公布,可怜那时年少,他们都不知道,真相有时候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若不相信,解释再多都有人去怀疑它的可信度,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了那个适当的机会。
若白将柳絮彻底洗干净后,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讨好:“洗好了,作为奖励,给个甜蜜的香吻吧。”
木棉听罢淡笑不语,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双手抱着他的头贴近嘴唇,时间停顿两秒后,端身坐好,手掌心多了一团棉絮,宠溺的看着他:“这么不小心,头发上都落了。”
若白的笑容僵持在脸上,眼皮垂下,顿感失望:“还以为真的会亲呢,小气。”转身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洗着头发。
木棉看了一眼隔离两人的门,望着棉絮低语,所以,为什么一开始要满怀期待呢。
吃饭时,若白已恢复常态,两人坐在餐桌两边,蒸过的柳絮散发着阵阵清香,加上木棉调好的蒜汁,也是一道特色菜。
木棉给若白边夹菜边介绍:“在我们那儿,有吃春的风俗,开春吃柳絮,一年好兆头,听奶奶说,这还是四十年代闹旱灾时保留下来的习惯,人们太饿了,看见柳树结了花蕾就摘下来吃,吃饱就算幸福,所以今天才摘了点儿让你尝尝。”
若白吃着笑她迷信:“那你以前肯定很幸福,因为这菜的味道真的不错。”
木棉的筷子僵硬在半空中,菜掉进盘子里也浑然不觉,若白正埋头吃饭,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耳边只听见木棉淡淡的说了句:“是的,很幸福。”
幸福的,忘了所有,幸福的,还没来得及珍藏,它却先一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