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这是木棉经常在想的一个问题,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按八十年计算,她和身边的人差不多还有四分之三的生命没有走完,只是过去的四分之一年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得到闫玥流产的消息是在他们回到小镇后的第二天,叶辰除了告诉她这一句话,别的却是什么都没说,她还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闫玥怎么样了吗?可是,与她何干,她们早就如同陌路人一样了,于是,想起那称不上值得纪念的两年,那个女子在自己生命中也只成了一个过客。
“为什么?”她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人,按理说,冯锐的孩子她该很珍惜着才对。
然而,连带着叶辰都想错了,苏洁发给他的原话是闫玥自己从楼上摔了下来,幸亏家里的佣人发现及时,否则连她自己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了,冯锐为此还在医院冲医生发了很大的火。
是他告诉了冯锐这个消息,靠着陈牧给的话,那天下午,苏洁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妇产科拿到化验单,他赌的就是冯锐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然后借此自己就有机会当作丑闻报道出来,起码能让冯锐在西郊地的竞争中分神,这样他还可以加快脚步,只是现在,好像什么都变了。
“吃点儿饭吧。”楚亮提着外卖走进来,他们回来一直住在小镇上的宾馆里,也曾想过回家,只是木棉心里还有顾虑,所以叶辰只好等她真正决定好了再回去。
“木棉”,楚亮微握紧了拳,左右思量着要不要说。
“嗯,怎么了?”木棉抬头看他。
楚亮狠下心,沉声问:“你要不要回去看一下木叔?他的病………”
木棉一不留心将筷子掉在地上,叶辰静静的捡起来拿到洗手间冲好擦干净又递给她,木棉却再也没有心思吃饭,“我爸怎么样了?”
楚亮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只是自从你走后,他和木婶在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病又严重了,我也只能偷偷去看他们。”
木棉听完低头不语,叶辰拍着她的肩膀微笑,试图给她安慰,木棉的眉却越皱越紧,木杰看着周围的动静,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小手伸到她的眉心舒展她的眉毛,楚亮先前了解过他的情况,也没计较什么,这会儿不禁失笑:“你这小鬼倒是挺会哄人开心。”
木杰扭头冲他做鬼脸,叶辰伸手将他抱在腿上,笑的温暖,跟他做着手语:“喜欢叔叔吗?”
木杰认真的点着头。
叶辰继续比,“那以后叫我爸爸好不好?”
木杰却呆愣了,叔叔是爸爸,那爸爸又是什么?
木棉看着他的手势也疑惑了,开口轻声问:“叶辰,你干什么?”
叶辰抬眸温柔的看她,比着手势说:“不想让你再一次被误会,虽然木杰的年龄大了点儿,可我要是说是我的孩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我要是不承认你就是实话实说他是福利院领养的,依照旁人的个性,也少不了在背后说你些什么,这种话,能不听到就不听到,更何况,你也不喜欢听到不是吗?”
木棉的心里猛然一颤,叶辰什么都替她考虑的周全,多少次她都想开口问问他,那么他自己呢,有没有真的为自己想过一次,她无法将它理解为愧疚,因为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可是却不能自制。
木杰读懂他的手势,一双大眼睛看看木棉,又瞅瞅叶辰,终于咧着嘴点着头冲他笑。
果然,下午回家的路上他们接受到不少“注目礼”,虽然来自探究的,不友善的,木棉还是一一回以微笑,因为她的两手边,握着自己最心疼的两个人,从身旁传至心脏的力量,用着生命去保护的。
到家门口的时候木棉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那个疼了她十几年,也是一把逼走她的人,不是没怨过,只是两年终究让她明白了些什么,母性天生就是伟大的,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在保护自己。
“妈”,她颤声叫出口。
正在专心洗菜的妇人手下一顿,愣愣的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却又狠厉了表情,大步走到她身边,出乎意料的扇了她一巴掌,“你叫我什么?”
木棉捂着脸,再次叫出口,“妈…….”
第二掌顺势便要打下来,却被叶辰以背挡下,木母的情绪俨然有些激动了,隔着叶辰厉声问:“谁让你回来的,我当初对你说的什么你全忘了是不是,要气死我们你才甘心吗!”
木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流着泪一个劲儿地说着:“妈,对不起,对不起……”
叶辰皱眉抱紧了她,楚亮连忙拉过木母焦急的说:“木婶儿,您明知道当年的事不是木棉的错,您怪她干什么,她是您亲闺女,这么做是让她心寒吗?!”
木母在那一瞬愣了,看着泣不成声的木棉,还有怀抱着她的叶辰,顿时无力的后退了几步,“是,我不能怪她,打在儿身,疼在娘心,那是我捧在掌心嘘寒问暖了十八年的心头肉,怎么能打,可是,养不教,母之过,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帮你顶着,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当年所受的屈辱还不够吗?”
木母说的痛心,木棉早已说不出话,回不来了吗?真的再也容不下自己了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来的………
“都别说了,还不够让别人看笑话吗?”木父听到院外的声音咳嗽了几声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先进屋再说。”
叶辰一听木父的话,摸清他的态度,先扶着木棉顺带拉着木杰进了屋,楚亮接到他的暗示,也搀着木母进去。
屋内的布局一如往昔,虽然简洁,倒也干净,木母一进主屋便拐到卧室锁了门,木棉看着紧闭的房门咬紧了嘴唇。木父是一个极有学问的人,靠着教书挣钱供木棉上学,日子也算过得去,只可惜长年教学的人都这样,每天不断地吸入粉尘,自然而然的会得些病,这两年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所以也在教学岗位上退了下来。
几人坐在八十年代产的那种硬质沙发上,谁也没说一句话,木父忍不住咳了一声后,看向叶辰,沙哑的声音问着:“当初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死了,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也好过你父母日日担心。”
叶辰看着他,坦白的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又淡然的摇着头,木父明了,起身从屋内拿出一支笔和一个本。
“迫不得已。”叶辰只写了简短的四个字。
木父看完以后,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转而又问:“那这次突然回来又是为什么?”
“真相。”
叶辰伏笔写下两个字,木父却突然笑了,欣慰的语气,“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然后定定的看着木棉,叹了口气,“今天先跟叶辰回去吧,你妈那里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爸”,木棉看了眼卧室,又看着木父欲言又止,终还只是强笑着说了句:“那您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