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图牙王朝(三)
次日,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晌午。这九宫门果然是避暑的好地方,在这三伏天,竟也不觉得多热。
但此刻我却口干舌燥,想起昨夜与上官父子的谈话,不由得焦虑起来。如果上官傲说的是真,那师父为何要骗我?
「你醒了?」
我收回心思,抬眼望去,上官玉一身白衣,缓步朝我走来。
「有没有感觉好点?」他边说着边把手中端着的粥递了过来,「趁热喝吧。」
我点点头,接过粥,大口吃起来,我没工夫把时间耗在床上,要想搞清楚事情真相,必须去调查才行。
「伯父呢?」我边吃边问。
「父亲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上官玉摇摇头,又定定地看向我。
我点点头,想着今晚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不宜动怒。」上官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最近反噬的后果越来越严重,而接踵发生的事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没事,我目前还能控制。」
我拍拍他的肩,然后勉强笑笑。
「晴天哥哥,你醒了?」
路笑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房中,瞪着大眼睛看我,忽然又跑到我跟前左摸摸右掐掐,「今早听玉哥哥说你昏迷不醒,害我担心了一上午!」
我与上官玉对视一眼,知道他并没有把我们昨晚的对话告诉路笑笑,便松了一口气,「哈哈,他那是逗你的!你这傻丫头!这都信!」
上官玉怕是这辈子都没撒过慌,看见我朝他挤眉弄眼之后,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啊……是,没错,我……我是逗你的。」
路笑笑眨巴眨巴大眼睛,忽而摇摇头,忽然点点头,最后说,「玉哥哥竟然也会开玩笑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哈哈……」
「路笑笑!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说谁黑啊?」我斜眼看她,这死丫头,我这么白,居然说我黑!!
「谁应我就是谁呗!」路笑笑狡黠地笑着。
「你你……」我当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上官玉却也急了,「晴天,不宜动怒。」
这下子我却是再也装不下去,哈哈大笑出来,「好玉儿,你以为我真跟这丫头生气呢!那我早就气死了!啊哈哈……」
上官玉看着我,脸色不太好,我知道他担心我,也就止住了笑声。
「我再歇会儿,我们晚上再去找伯父。」我正色道。
上官玉又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拉着路笑笑出去了。
「你好生休息,我晚上过来看你。」他说。
夜晚很快就来临。我做了好多好多奇怪的梦,梦里有对我嫣然巧笑的苏诗诗,有叽叽喳喳的路笑笑,有温文尔雅的上官玉,还有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他们或哭或笑,或静或闹,但最后,都是狰狞着面孔,朝我伸出手。但当我睁开眼睛,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汗水,也湿透了衣衫。
穿好衣服,我慢慢走出门外,今晚夜色宜人,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还有许多星星点缀。夜风袭来,竟有一丝暖意。
「你起来了?」
由远及近,一袭白色长衫缓步行至眼前。漆黑的发丝在风中舞动,精致的五官绽放出好看的笑容。
我朝上官玉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走吧,去紫金阁。」他说着就自行往前走去。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片刻,或许是发现我的异样,上官玉又折回来,轻轻拽着我的衣袖,继续往前走。
行至紫金阁门前,上官傲却是在门口恭候多时了。
「让上官伯父久等了,小侄……」我欲请罪,上官傲却摆了摆手。
「有话进来说罢。」
我们三人进了紫金阁,上官傲很是诡秘的在门外观望了一番,又谨慎地关好门,方才转过身来,神色怪异地看着我们。
「上官伯父有什么话但讲无妨。」终于忍不住,我说了一句。
上官傲的神色突然就忧伤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他那种追忆的神情,像极了师父,每每思念师母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表情。
「这件事说来话长。」上官傲终于把目光停在我身上,神色还是忧伤,「而且事关重大。」
我心里一惊,心道肯定跟师父有关了,但还是强装镇定道,「伯父,小侄保证不会到处宣扬。何况,这件事肯定与师父有关吧?」
上官傲点点头,「不错。这件事还得从前朝说起。」
「前朝?」
不仅是我,连上官玉也惊呼出声。这图牙国都统治了十几年了,要说这前朝,也早就被人淡忘了。那师父,与前朝又有什么关系?
上官傲又点点头,问,「你师母可叫君芷柔?」
我点头,纵使师母已去世了好多年,我也不可能忘记,那样一张绝美的容颜。而且她的画像,师父每每看的时候,都要伤心好久。
「你可知道你师母是什么人?」上官傲又发问。
我却是再也不耐,「上官伯父不要再问了,但说无妨。」
上官傲见我一脸迫切,似乎又思虑了一番,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师母君芷柔……是前朝君朝的郡主。」
师母?是前朝的郡主?又是一个惊天消息,我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不过,他不愿提起,我倒也好理解。毕竟君朝已灭,郡主也不是郡主。那么?
我突然惊呼一声,「那这次朝廷派兵是想灭了霞飞山庄?因为庄主夫人是前朝的郡主?」
「有这个可能。」上官傲眉都皱到了一起,「宇之恐怕有难。」
「但是朝廷早就派兵了,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上官玉突然说,神色也很凝重。
「或许……他们在找人。」我讷讷地说。
「谁?」上官玉疑惑地看向我。
「我跟路笑笑。」我凄然地笑了一下,「朝廷一定以为我与路笑笑是前朝余孽吧……余孽不死,后患无穷……」
「晴天……」上官玉轻唤了一声,低不可闻。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谈到的事情,神色一凛,「上官伯父,昨夜说到《神冥宝录》上册乃是我师父送于伯父的,不知伯父能不能说明白一些?」
上官傲缓缓道,「我正要说这件事,此次朝廷这件事恐怕也不只是因为你师母是前朝郡主这么简单!」
我瞪着眼睛,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上官傲顿了顿,又说下去,「你们可能不知道《神冥宝录》的来源,那两本书都是你师母下嫁霞飞山庄的时候的陪嫁品,当年我与你师父是很好的朋友,他在得到这两本书之后,知道此书是邪物,就给了我一本让我好生保管,不得被心术不正之人得去。」
「但是师父从未说过。」我摇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或许宇之后来知道此书落入冥月宫的手中,他不知道我与月儿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罢,说起来,我也有愧于他,没有将此书保管好。月儿的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上官傲说起浸月,神色更加悲伤。
「那又为何没有《月华诀》?」上官玉问道,也正是我疑惑的。
可上官傲却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年我得《神冥宝录》上册之时,未曾翻看过。」
我点点头,此时脑中,却是一团糟。
「世侄?」上官傲又说,「你若是想要《神冥宝录》上册,我可以跟你去冥月宫走一遭,但是这《月华诀》,恐怕你要问你师父。还有,宇之此次派你出庄,到底所为何事?」
我无奈地笑笑,「师父此次以让小侄上京城兑银子为由出庄,但是,小侄知道,此行目的绝不在此。师父向来如此,行事让人捉摸不透。但是此次最主要的目的,小侄猜测,恐怕就是夺取《神冥宝录》上册。」
上官傲也苦笑了一下,「这倒颇有宇之的作风。」
我朝着上官傲鞠了一躬,「劳烦上官伯父了,请受晴天一拜。」
上官傲急忙上前将我扶起,「世侄不必多礼!你这几天好像心神不宁,应该再休息几天,等过些天我就与你前往冥月宫。」
我本来想立即动身,但一想到上官傲还要忙着应付图牙王室,而且,我一个晚辈也不敢要求太多,只好点头。
「多谢伯父。」
「玉儿,你这几日多陪陪他。」上官傲转身对上官玉道。
上官玉点头,「也好,朝廷那边且没有什么消息,路伯父应该无恙。晴天你也能放心安住。」
我一想也对,这图牙王室还在九宫门,有这等闲心游山玩水,应该对霞飞山庄的事无暇顾及,也或许是想要捉拿我们这帮余孽吧。如果霞飞山庄真的出事,那我就跟这帮皇室贵族拼了,至少,也要杀了图牙王。
这么一想,心也舒展开来,竟连呼吸也畅通不少,「好,就依伯父和玉儿所言,晴天就安心住下了。」
我正欲离开,却不经意间看见上官傲似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随后又把目光转向上官玉。他看向我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世侄早点去歇息吧。」上官傲突然说,「玉儿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一听,心道这俩父子怕是有什么亲热话要说,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在场。于是作揖而后退了出去。
缓缓地带上门,我转身走向这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