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时间到回到两天前,刚刚下班的我走在凌晨的酒吧街上,安静地令人心驰神往。转角却看见一个男人握着酒瓶在墙边干呕,若换做是从前,我是不会搭理这种酒鬼的,今天却阴差阳错地走过去,我见过这个男人,一般见过他的女孩都会对他过目不忘。他是这里的常客,每日与不同的朋友在酒场里厮混,却从来看不见他身边有不三不四的女人,酒吧的女人们觊觎他的帅脸很久,却苦于他对自己的女人忠贞不二无法下手。现在他喝得烂醉,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狼狈。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送您回家?”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就当他默认了,然后伸手架住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刚要塞他进车门,他突然喊了起来。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更为突兀。
“臭婊子,你以为老子失恋了会睡你来解闷?你当老子是救助站啊,万人睡的婊子我这都收?”他通红的双眼里溢满的是不耐烦。
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一副“我都了然”的龌龊嘴脸,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先生,请注意您说话的措辞。”
“哈,真可笑。我被女朋友甩了,以‘我要的是物质,你以为没有面包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吗,你没有钱谁跟你过日子当苦行僧?’的理由,现在还有一个婊子让我用文明的语言和她讨论上一次多少钱,好啊。我今天心情好,5000包夜!走啊!”他用力拽住我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把我往车里塞。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他凭什么这么说。
“神经病,你这样的人被甩了活该!有钱去睡婊子还不如去买两瓶农药喝了一了百了!”我关上车门报了地址,我把身子用力地蜷缩在后座上,明明是盛夏,可我的身体却在瑟瑟发抖。
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终于遏制不住了。我“哇”地一声哭出来,司机被吓得不轻,但是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他一点都不了解我,凭什么毁我一生的清白。
就算我在离家出走的那些日子里有时两三天吃不上一顿正经的饭,我也没有想过要用那么肮脏的方式来换取钱财,他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出那种话,他凭什么……
一路上哭哭啼啼地回到了方天晓家楼下,却发现钱包不见了。只好叫方天晓下来送钱。她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甚至她还没有走出楼道我就听见这个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
但是当她看见我这副鬼样子之后,愣了足足三十秒,然后什么也没质问我。就直接去拽住出租车司机的衣领,“你他妈对她干什么了?不就是几十块钱嘛?!你他妈对她干什么了?”
方天晓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得司机连钱都没要,一踩油门把大众当成保时捷来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小区。
方天晓转身要去开真正的保时捷追,我拉了拉她的手腕,“没事,我是因为丢了钱包才哭的,那可是我今天晚上的工钱。”
方天晓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确认我的衣服完好无损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你早说啊,初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我刚才的反应就是你被人搞了。”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现在说人不像人说鬼委屈了鬼,廉价的睫毛膏肯定被哭花了,黏在一起睁开眼睛都费劲,厚厚的粉底霜被泪水冲刷之后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胳膊上还有鲜红的指印,这是那个混蛋留下的。
我摇了摇头,“我们回家吧,好累啊。”
“嗯。”方天晓看了看一直被我藏在身后的胳膊,缓缓地点了点头。“等你过生日我送你爱马仕的钱包。”然后她就拽着我往楼上走,我突然发现她只是胡乱地在单薄的睡衣外套了件外套就匆忙跑出来了。
她对我的事一向如此上心,就好像是我称职的亲妹妹。
再把时间倒回到昨天,在我请了一天假之后我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没想到刚进酒吧街就看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的气色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失恋的影子。
酒吧门口横着一辆黑色的哈雷机车,上面还坐着一个和机车一样嚣张的男人,远远看去只能看见那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大而澄澈的眼睛,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来往的女孩很多,都羞涩地向他投去目光,甚至还有几个男孩对他投去含情脉脉的注目礼。
我加快脚步,准备当做不认识他而绕过他,却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到的是那人笑眯眯痞兮兮的贱人表情。
“喂,初夏!”
我看着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默不作声,直到他举起我的身份证和钱包,我才不情愿的走过去,抢过钱包和身份证,却被他用力抓住手腕,他的笑容依旧是贱兮兮的。
“我叫郝宇亚,是初夏的男朋友。”
呵呵呵,我真是笑了。
初夏的男朋友会骂初夏是万人睡的婊子吗?以前真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跟那些花花公子不一样,你对自己的女朋友很专一,有段时间我们还把你当做典范嘁嘁喳喳地讨论。没想到你也是这么一个为了下半身生存的男人。明明昨天晚上因为失恋醉的不省人事,今天却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孩。
“放开。”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是带着孩子的单亲母亲,请你放尊重一些。”我挣开他的钳制,往酒吧里走去。
不不现在是我的杀手锏,有时候上班,会有所谓的追求者捧着玫瑰对我表白,我总是会淡淡地说一句“我是单亲母亲。”然后那人就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手中的玫瑰撒上些水珠之后送给了别的女人。
那支玫瑰不知道一晚上会送给多少女人,不知道一晚上会被多少女人接受,扔回他的脸上,再被另一个人接受,再扔回去,周而复始。这就是这个城市一角的夜生活。
他笑着,朝着我的背影大喊,“初夏,我查过你,初诺只不过是你的表弟寄养在你这里的孩子。”
我没有回头,脚步却是越来越沉重,我只是想过平淡的生活,为什么走了一个韩云肃又来一个郝宇亚。
我第一次见到郝宇亚时,对他的感觉就是皮肤白的不正常,眼角微微上扬,薄唇紧闭着,像一个刻薄的毒舌。好似水墨画里走出的世家公子,超凡脱俗,让人难以移开注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又似深山中千年狐狸的面相,以我的修行和他完全不是同一挂。
事实证明,我的看人能力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