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晚晴拿了一坛子已然打开的酒,又从房间找了两只玲珑剔透的水晶杯子,走进赵尚羽所在的那间屋子。
此时天气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知何时赵尚羽找来不少油灯,有些挂在屋顶的,有些立在地上的,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赵尚羽已从榻上起来,正坐在书低矮的书案前,手中握着笔,白色的纸角在微风里的一闪一闪,好像要跳起来。
晚晴缓缓走近赵尚羽,默默地将酒放在案上。探过头去,只见纸上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静”字。都说字如其人,晚晴一看这个字就觉得赵尚羽的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虽然是个静字,但怎么看都不像个静的样子,反而让人联想到心浮气躁。
“很有力,很张狂,但却不像静,你可知道为什么?”晚晴看赵尚羽歪头用迷惑的眼神看着那幅字便说道,“因为本该有力的折你却像画似的画成弯的,而且前半个写得过于突出,后半个感觉像是草草收尾。你希望可以让自己平静,但事于愿违,终究只能不完美的收场。”
赵尚羽哼哼冷笑一声,将笔随意放在那幅字上,任由笔墨弄脏洁白的纸。兀自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突然表情凝在那里,下巴动了几下。
“三变兄的酒果然最好,我喝过不少来自西域的酒,要数这个味道最香醇。”
“这个是自然,这种酒存在酒窖时间久了,拿出来不能立即饮用,要放上一会儿,再在冰水里镇一镇。”晚晴对酒是很有研究的。这一点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赵尚羽又喝了一小口,细细地品味良久,点头道:“果然少了此种酒中的涩味与酸味,增加了其厚重感,香醇了不少。”
“这种酒是有很多层次的,你再仔细地品一下,应该可以分出很多不同的味道,比如水果的香气,像是宣纸般在口中铺陈开来。”晚晴也喝了一口,让酒停留在舌尖,慢慢地感受它的诸多变化。
“你好像很懂酒,果然不像个女人。”赵尚羽称赞晚晴不忘损她一句。
“谁说女人不能懂酒,只是生错了时代。倘若在——”
“只是什么?”赵尚羽随口一问,晚晴没有回答,他也不深究。
“喝酒!”晚晴将两人杯子倒满,举起杯子作干杯状。
赵尚羽一惊,一般女人不是只会说“小女子敬公子一杯”之类,哪会有女人如此豪放。就连草堂酒馆的——赵尚羽想到此处不仅苦笑。
“怎么啦?”
“男人婆。”赵尚羽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想:如果此人是男子,倒是可以交个朋友,只可惜……
其实晚晴在王宅从不会如此,只是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会有十分的放得开,或者是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不自觉地露出本来的面目。
两人默默地喝酒,“你的伤不要紧么?”
“哎,你知道你的优点是什么吗?哈哈……要我说呢是你是眼光不错,那个杨柳儿真是——漂亮地无法形容,也难怪你会对她一往情深。”
赵尚羽又开始陷入无限的沉默与冰冷,杨柳儿还是他的致使伤。也难怪,情伤是最痛最不易痊愈的伤口,即使外表看起来好了,只要稍稍有所触动那个伤口,还是会立即流出鲜红的血液。
晚晴虽然懂酒,酒量却不行。没有喝多少,自己却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迷迷糊糊间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王宅、婉儿、天福寺,赵尚羽,杨柳儿、都不见了……
赵尚羽无情地看着晚晴跳着奇怪的舞蹈、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任由她醉倒在铺着竹子的地板上,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变得迷糊起来,眼前都是杨柳儿方才离去时的那个背影,他知道他的柳儿真的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真的彻底地失去了最爱的柳儿。
要不是父亲的阻拦,一年前他就已经娶了柳儿。赵尚羽心中本来是恨父亲的,但……
一年前的回忆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画面清晰地出现在赵尚羽的眼前,父亲伟岸的身躯突然倒地,口喷鲜血的场景将记忆染得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