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他几人行进令水城中,四下里没有埋伏,周遭一切静的出奇。而空中黑云自山那边聚成一片,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马蹄每向前迈动一步,马车每碾压过石桥发出的声音都变得格外分明。雨烟屏住了呼吸,生怕吐气之间便会打破这宁静。沿着石桥,长队人马一直向里走着,过了遇冷亭,前方的石桥再不容马车通过。他几人遂下了车,身后跟着那队自芮城带来的精兵勇士们,和着漫天的乌云,像是在奔赴一场死亡的盛宴。
绕过影壁,冷泽宣看到了李雪蝉,合着青衣长袍,坐在一旁,淡然地把着茶盏。不时悠悠地嗅着飘逸而出冒着茶香的热气,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干。冷泽宣环顾李雪蝉身旁,只有几名青衣堂的人手,一旁穆老九持刀翘着腿坐着,并没有见到汀然。冷泽宣心中咯噔一声,却还是抱着未白来一遭的希望,缓缓走上前两步,沉下声音问道:“我已经如你约定来了,现在可以让我见到人了吧。”
李雪蝉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漂浮的茶叶,嘴角浮上一丝笑意,缓缓道:“我何时同你有过约定?你,要见何人,又与我何干?”
冷泽宣紧握着剑,道:“你知道我问你要的是何人?我已经来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
李雪蝉悠悠放下茶杯,拂了拂衣袖,斜眼看向冷泽宣笑道:“不不不!你是来了,可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学聪明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可爱。”话音刚落,只见李雪蝉反手出袖,这一记运力其中,便向冷泽宣打去。
一旁穆老九提起青色雁翎刀便向白少棋冲杀过去,周遭一时也涌出众多青衣堂同屠龙帮之人,双方混战作一片。冷雨烟手执雕花扇,绕过那青衣之人所持之剑,反手开扇,随即刎颈便结果了那人性命。便见那扇在其手中开合有度,且随其开合发出阵阵轻音,一如弦琴梵音所谱之曲。只见冷雨烟转身,俯首侧开那雕花扇划过一布衣大汉的胸膛,那人便亦应声倒地。却又见她回身斜穿过一青衣男子臂下,以扇击其背部,便又自然流畅的在空中划过一弧线,顺势折向另一人的颈项。
白少棋应付穆老九那青色雁翎刀自是不在话下,只故意与其打成平手。交手之间,白少棋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雨烟。见此情景,心中冥生忧虑,他从未见过雨烟这般杀人,即便是曾经再危机的时刻,也没有见她如此娴熟的使用过手中那把折扇。究竟是该为她高兴?还是担心?
白少棋将目光移回至穆老九身上,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一旁李雪蝉长袖轻抚,看来似是柔弱,却招招能致个重伤。冷泽宣的长剑绕于其中,不得自由施展,每一招式皆是屈于其中。只见冷泽宣松了剑臂,将周身之气灌注剑身,反手将那长袖割出一个口子,侧身收手拿回那剑。李雪蝉被这一击退身两步,抖掉袖中的碎布片,冷泽宣才见那长袖只不过是接在衣袖内的拂绫罢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李雪蝉冷笑道:“你小子好不识趣,让你自己来你不来,那我就帮你把这血上在这石刻上!”
话毕便腾身而起,一掌中运着剑气,便正正向冷泽宣打来,冷泽宣避之不及,唯有硬碰硬。遂一手抵着剑身,一手持剑臂,侧身抵着李雪蝉的攻势。却被这强劲气流震得后退几步,胸腔内翻涌,一口血便自喉中喷涌而出。只觉口中腥涩,便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趔趄着握紧了剑。
李雪蝉不知冷泽宣内力却还未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差,此时用着诸宫调,虽是占尽上风,却亦被其气力所伤。遂侧身站定,冷笑一声道:“你小子的内力却是不差,我诸宫调的一招半式不少人能接着,可能接着这一掌的确是少之又少。”
冷泽宣笑笑道:“何必多言。你想得到的,我是觉不会拱手给你的。”
“哦?”,李雪蝉嘴角一挑,道:“那么我就让你拼得一丝不剩,最后将我想要的送到我手里可好?”
冷泽宣挺了挺身子,提剑向前笑道:“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雪蝉眉眼一斜,运气随手提起了一把血泊中的剑,缓缓向冷泽宣走着,声音透过风动听来甚是悚然:“从前那几次是你幸运,你以为这次还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说着,那剑身以未料之速向冷泽宣刺去左肩刺去。从未见过李雪蝉使剑,冷泽宣下意识的回手用剑挡去,只见李雪蝉手中那剑折成两截,剑锋翻转着落在地上。李雪蝉笑了笑,松了剑柄,那半截断剑便以未有之速斜刺过去。冷泽宣再侧身躲闪时,却也避之不及,便见剑刃斜穿,割破纱衣,将左臂割出一条血红的口子。
未等冷泽宣歇口气,李雪蝉便执起地上另一长剑,招式千折百转便攻了过来。冷泽宣几乎是看不清剑身究竟在何处,唯能觉察的便是那剑似是长柳拂堤,柔中有刚,随气浮动。冷泽宣定了定神,待那长剑刺来之时,抬手一把握住了直抵右肩的剑刃,血珠沿着剑身滴落下来。同时持剑那右手反手欲刺李雪蝉,却见李雪蝉收剑腾身翻至冷泽宣身后,衣裳一角只被冷泽宣刺来的那一剑划了一道。李雪蝉笑着抖了抖衣摆,扔了那剑,斜身转臂袭来,只觉其足下风随身动。
冷泽宣回身,正被李雪蝉擒住左臂,只见李雪蝉抬手将冷泽宣左臂扭至身后,顺势一拉,侧身将其滴血的那左手按至那圆形石刻上。便见远山一道寒光,稍时便自黑云之中传来一声惊雷,震的人毛发悚然。令水城上的黑云怒吼着幻化成一团,整个天瞬时如瀑布泻漏一般雨浪滚落。如豆的雨倾泻而下,落在血泊中聚成一团血水,接着奔赴而来的雨珠在这层层血水中溅起涟漪。
冷泽宣倒在地上,回身看向那圆形石刻。只见那石刻上的血显出凛冽的鲜红,新渐染的那半侧血水与从前那半渐渐融为一体,整个石刻如一血红印章刻在那影壁之上。李雪蝉紧紧注视着那石刻,只听似是机关响动的声音。接着地面一震,那圆形石刻自西向东转了半圈,咯噔一声便分做两半,引着那影壁向两侧张开。只见一石阶显出,正正在影壁下方。
雨水自石阶向地宫中汹涌而去,石阶尽头,隐隐泛着清雅的寒光。冷泽宣再来不及细看,他扶着地面站起身来。他知道,此时是搏命的时刻了,如若让李雪蝉进得其中,那么自己真的再无颜面对黄泉父母。
随着那影壁张开的声响,雨烟惊的在一旁停了手,侧转身看去,只见影壁下方露出的石阶。真的是地宫吗?雨烟忙转头看向白少棋,只见他自雨中绕至穆老九身后,再无纠缠之意,照其背部便是用力一击。穆老九被这一击之势向前冲将了几步,方用手中雁翎刀支在地上,这才立住,嘴角挂着丝血。
雨烟惊了,回手开扇自那青衣堂二人的颈上划过便了其性命。雨如此打在身上,她回身看着横躺在地上的尸体,看着周遭的人,一批杀尽,又有一批继续赴死。她见到人群中的白少棋,水天色的长衫上沾满了血迹,正向那圆形石刻缓步走去。雨烟看着他见到地宫打开那一刹那的眼神,似是期许已久,雨烟不知道他下一秒想要做什么,怕的似是心都在这雨中打颤。她跨过地上横躺的尸体,踩着那血水冲到他的身后,却仍不敢拉住他,生怕是自己误解了他的用意。
雨中,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闷响,雨烟转过头,见是穆老九持着那刀便斜砍过来。她回手用扇页去挡,那刀缨自扇面拂过,没能挡住,便自腰部划了过去。便忽觉身后一有力之臂揽住自己,另一手用力握住那刀柄,向后一扯。自己顺着这势,被一熟悉的臂膀紧托着,便见穆老九应着那拉走的刀,面朝着血泊就扑倒了进去。
雨太大,背着身,抬眼却也依旧看不清,但雨烟知道,这人一定是白少棋。一时,雨水顺着腰间的伤口划过,她却也未觉丝毫疼痛,只觉得清凉的像是夏日的荷露。雨烟合了手中的扇子,扶着白少棋的右臂站起身来,撑着身子低声道:“不要。”白少棋低头看着雨烟的眼睛,似是觉得她还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要?不要什么?她是看到了或是知道了什么吗?
雨烟的眼中似是含着些什么连白少棋也说不清的东西,也许是坚毅?或还是无助?白少棋回眼看了一眼那通向地宫的石阶,转过头来,扶着雨烟站定,俯身缓言问道:“可还能走吗?”
只觉得瓢泼之下,雨滴自他的面颊滑落在自己额上,温润的像是一滴泪,雨烟缓缓的点了点头。抬眼看他时,只见他眼中温情却也淡漠,但雨烟知道自始至终他都不会是如李雪蝉一般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雨烟笑着推开白少棋揽着自己的手臂,抬眼道:“去帮哥哥好吗?我们一定要离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