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是一个夜黑风高越货放火的夜。
长安城的国舅府后墙,翻出两个身影,身影一壮一瘦,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跳下高墙。
只听那高壮之人开了口,劝得委婉:“师妹,你我这般不声不响的一走了之,只怕是不甚妥当?”
瘦矮之人娇嗔道:“怎么就不声不响不妥当了,小道留了字条,爹爹娘亲看过自然知晓。再者,师哥可忍心小道被送入将军的苟家就此三从四从的圈养着?”
想必上天有好生之德,委实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于是招来夜风习习,拨去乌云巧露晧月,当下天地一片堂亮,将那一鬼一祟显形于树影婆娑之前。而那二位均是一身宽大的道袍随风恣肆飘摆,不是芣苢与车云子二位还会是谁!
月下,但见车云子摇头窃喜,诚然道:“自然是不愿的。”
芣苢未免招摇,捥着车云子的胳膊隐入树影下前行,清泠的声音孜孜然而起:“师哥,咱可商量好了,回到无量观若是见着了师傅,你定要替小道说话。不然,不然小道就此与你尘归尘,道归道,老死不相往来!”
车云子哪能经受得了芣苢这样威吓,忙不迭慎重表示道:“贫道岂是出尔反尔言不守信之辈。”
芣苢顺手拽起手里的道袍往额上蹭了蹭:“就知道师哥是最疼小道了。”
车云子心花怒放之余,难免语重心长道:“师妹啊,你这厢还了俗家,正如贞妃娘娘教导,不可再以小道自称不甚伦类,姑娘家自有姑娘家的称呼,或自称‘奴家’或自称‘小女子’或以芳名小字自称……”
芣苢最怕车云子说教,远的不说且说近的,就几日前关于“牛儿”与“马儿”的区别,车云子便愣是整整说教了几天几夜,若非最后实在口干舌燥方才勉为其难的作了罢,她芣苢那双灵秀的耳朵哪里还健在?怕是早被她剜去了图个清静。
搞得如今芣苢一听车云子语重心长的口吻喊出“师妹啊”这三字时便没由来的心慌手抖,莫不是落下了后遗症不成?
那厢车云子说得兴起,这厢芣苢搭着肿胀的脑袋快步疾走:“哎哟,小道这个头啊……”
“啊!师妹怎么了?”车云子紧步追上,一脸关切。
“许是崴到了脚!”
“啊?师妹真真神人也,连崴到脚了还能走得风生水起,可又跟那头有何关系?”
“连着筋,连着筋,呵呵——莫要磨磨蹭蹭的,且寻个地方躲躲,待天亮城门大开时,便回无量观寻师傅作主去!”
“师妹慢些走,小心再崴到脚……”
翌日清早,伺候芣苢的丫环捧着一张宣纸,一路匆忙且跌且撞地来到中堂, 文格接过纸张半疑半惑地看着上面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卯足了眼力劲方才费力诵出:“爹爹、娘亲在上,受不孝女芣苢一拜。女儿自问无淑女之德贤妻之品,思来想去怕是道修时不够诚心,是以与师哥一同前去无量观再行修道,切望早日参悟三从四从之道。勿挂勿念!不孝女芣苢敬上。”
文格以为眼花,切切又查看了一遍,方才痛心疾首:“我的小祖宗啊……”
陈青莲不自信的抢过纸张从头至尾逐字逐句仔细品读,大觉凉嗖嗖的晨风自脚心一路凉到天灵,最后捶足顿胸道:“我的苢儿啊……”
这时文福踏着晨光而来伴着呼声而道:“老爷,贞妃娘娘身边的内侍臣来了。说是有急要的事要与老爷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