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长城外,流云山顶的无量观前,芣苢懊恼地坐在千年古松边的巨石上,环抱着双膝支着耷拉的脑袋萎靡不振,纵是山崖下云雾缭绕,暮下流云一派仙气腾腾的景象,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芣苢的兴致。
一旁的车云子半是同情,半是沮丧的展着洇了墨汁的白缎子,调起了念惯祭文的靡靡之音诵道:“芣苢乖吾徒,为师五指掐算料中吾徒所盼,甚感无奈。只因司命天神聊聊数笔铁定乾坤,是当姻缘巧合不可为逆。然吾徒勿忧,福兮祸兮且随且安,无量天尊!为师青木留。”
芣苢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伸手扯回白缎子自风中抖了抖,塞入怀中,且踢腿嚷道:“臭师傅,明知徒儿要回来找你,干什么不好偏偏学徒儿留书出走,明摆着就是逃避责任,尽还扯些有的无的唬弄徒儿,可气可气!”
车云子不自觉的掩下同情,绷织出满脸的沮丧,垂头搨翼嘟哝着:“师傅此言,只怕是再次暗示我与师妹有缘无份,可哀可叹!”
芣苢斜眼翻了翻眼前这位有事没事总喜欢凑和着热闹且无伤自哀且喃喃自语的车云子,转身利落的跳下巨石,掂了脚尖搭着车云子的肩膀软语相慰:“好师哥,师傅即是见死不救,小道便也没当有这个师傅,眼下小道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师哥你一个了。”
车云子转脸对上芣苢盈光闪闪的眼眸,霎间电力充沛,能量十足,一改颓丧姿态,胸脯一拍豪情万丈:“师妹放心,有贫道存活一天,便有师妹自由一日。贫道这便带领师妹杀向兖州,迫得苟家小儿求爹告娘以至退婚方休!”
似乎为了配衬这一番豪言壮语,一袭山风萧萧而来,撩得一旁的参天古松飒飒作响,煞有介事。听得芣苢欣喜若狂,双瞳放光:“师哥真真是好师哥,走,你我这便出发,直捣黄龙,杀他片甲不留!”
芣苢言罢撩一撩道袍,往后力甩,颇感飒爽英姿,雄纠纠气昂昂的提脚迈阶而下。这可吓坏了车云子,忙不迭紧步追上,且行且劝:“师妹师妹,贫道一时兴起口无遮拦,师妹切莫当真才是。再者,眼见暮下黄昏,师妹不如先在观中宿上一宿,明日再作计议。”
芣苢则是不以为意:“师哥谦虚了,师妹倒是甚觉有理。皇帝即已下了圣旨,自然不能叫爹爹抛开老脸去抗旨,唯今之计怕只有去兖州苟家了,若由他们出面悔婚,爹爹也便无话可说。”
车云子紧步再劝:“不甚妥不甚妥,违抗圣旨可是杀头的大罪,谁敢担那样的风险。”
芣苢顿住脚步,水灵灵的秀目巴眨出满眼的庄重严肃:“道法有云:船到桥头自然直,车至山前自有路。师傅也说命中注定自有安排,福兮祸兮且行且安。想来小道所行所言冥冥自有天意安排,师哥,万万要敞开胸怀切莫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