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念着你心善,你虽然帮衬廖小姐害了他人,但也非你存心所愿,一切只为了还廖小姐的恩,关键时候也算醒误。如今算是有了个出人投地的机会,赖五,恭喜你。”芣苢芣苢有些乏力的靠着车厢,奈着滚热的额头,静静地听完,由衷地总结道“你是好人,好人总有好报。”
赖五给你第一感觉像一个粗线条的马大哈,但与他相处后就会发现,粗中有细才是赖五的本性。听着芣苢气若游丝的言语,哪会不明白即使车赶得再平稳,也总归是颠簸的。
于是便道:“姑娘,我瞧着你身体不大爽快,却又要急着赶路,要不,就让我给你揉揉太阳穴?”赖五一面说着,一面转过身跪下与芣苢齐高,两手就要递伸过来。
车厢空间小,与另一男子这样面与面对着难免会有尴尬,更别说是肌肤相触了,便忙摇手拒绝道:“不麻烦不麻烦,真真不麻烦,就头痛了些,忍忍就过去了。”
“唉,姑娘就别见外了,你是薄公子的人,我怎么敢对您有非份之想呢。您呢,且就相信我赖五一回,也就甭当我赖五是个大汉子,来来来,把头转过来。”赖五也倒直接,话说着,干脆动手扳起芣苢的双肩,给芣苢直接转个身。如此,芣苢再推辞也是多余,便也硬着头皮随了他,心道若是赖五要对她有非分之想,就车厢里的空间,自己又体虚乏力,哪里还能反抗的了。这样想着,心里倒一解尴尬之色,心安理得的端好坐姿任由赖五按着太阳穴。
赖五的手法柔中带刚,初初受来还算效果颇佳。似乎上天待她还不算太薄,临死前尚能体验一番人情冷暖。即然如此,她文芣苢且随遇而安吧,一切交由上天去烦心。
且说薄言推开车云子的门,车云子正在往嘴里扒着饭,吃得那个仓促,不知道的人以为是给他生生饿了几天。
车云子猛然感觉到了来人的盯视,忙不迭咽下嘴里的饭,抬头见是薄言,便起身笑脸恭迎:“薄言道友,噢不,苟蠡道友,快请进来坐。”
对于车云子改面的称呼,薄言略有些尴尬,缓步趟进屋中抱拳往胸前一推,诚挚:“路过此处,见房里有些动静,便想着道长应该醒来了,就进来看看。”顿住又道,“瞒了这许久,实非有意相欺,忘道长见谅。”
“见谅见谅,怎么会不见谅呢。若当初你说是苟蠡,相信师妹当场一脚踢你下山了。”车云子调侃着,搏来薄言嘴角牵了两牵。车云子见状,忙不迭改了口,讪笑道:“如此倒成就了一段姻缘,呵呵。”
然而薄言却是面色严肃:“谢道长对苢儿的照顾,若非道长在牢里歇斯里底的喊救命,我亦找不到你们,那苢儿就凶多吉少了。”
“她岂止是贫道师妹,贫道长她十岁,从师傅刚把她抱来无量观起,便是由贫道照顾着,见着师妹受罪,贫道恨不得折损些阳寿也要替她挡过去。唉,贫道只恨自己无能,空有余心却无余力。”想起芣苢昏倒在牢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时候,车云子懊悔非常,当初,如何就不拦着她,若是不来这将军府求救,结果也不会这样。
薄言神色黯然:“希望道长宽宏,莫要计较我母亲,她也是为苟家着想,行事偏激了些。”
既是薄言的母亲,车云子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正巧这时有小厮叩门进来问车云子是否要添菜。车云子摆摆头,道:“劳烦男菩萨一道收拾了去。”小厮应言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干净。
谈话也断在了此间,两时一时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尤显尴尬。半晌后车云子率先轻声道:“苟蠡道友,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薄言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耳细听。
“令尊手中有皇上的密令,若不交出师妹怕是不行,贫道想,明日待师妹好些,便悄悄的离开此地,免得道友为难。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薄言面色一僵,讶然的瞅着车云子,呶了唇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得气弱道:“道长言之有理,言这有理。”突的又想起什么,忙不迭问道,“此去道长要往哪里?”
“天大地大,相信总有落脚之处,且师傅一向神机妙算,相信我与师妹定然可以寻到他老人家。”车云子脸色犯难,却也说得斩钉截铁。
“鄄城的綦府尚欠我与苢儿一个人情,而他们的财大气粗,大丰国库的三分之一都来自綦家的捐赠,相信若有他们保护,苢儿可躲一时安逸。明日道长可携苢儿前去。”薄言顿了顿又道,“此次本欲陪同,只是贞妃一案总要有人去弄个水落石出……”
“道友言之有理,有贫道相陪道友尽管放心便是。”见薄言面有疑虑,车云子又信誓旦旦一番:“除非贫道死,不然绝不让师傅少一根毛发。”
瞅着车云子认真非常的模样,薄言揣着一颗心稳稳的放回原位:“如此多谢道长,感激不尽。”
车云子突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薄言的肩语重心长道:“唉,可惜我道缘已深,可惜师妹对我无意。”
薄言微微怔了怔,随后释然,亦起身抱拳道:“多此道长成全。我这就草拟书信,明日黎明便起程吧。”
车云子点点头,想了想又叫住薄言:“道友晚上陪一陪师妹吧,此去相别,不知再见是何时。”
薄言回道深深望了一眼车云子,郑重道:“贞妃的案件我必会尽快查个清楚,还贞妃以及文家一个清白。”
车云子重重点了点头,施了个道礼:“一切便指望道友了。”
薄言亦是重重点一点头,方才迈步出去。
回房拟好书信,又细细品读一番,大觉没有问题,便折叠成方塞入信封。此时时过亥时,薄言洗了把脸驱赶了嗜睡,拽着信信步往芣臣卧房走去。
芣苢房里静悄悄如昨夜星辰般沉寂无声,博言在门外静听了一会,迟疑了片该还是推门而入。怕扰着芣苢休眠,索性摸黑来到床前。
芣苢呼吸有些紊乱,许是尚病着的缘故,薄言伸手探一探芣苢的额头,本只探一探额上的额度,谁料那额头冷汗涔涔,薄言忧心轻言自语:“明明已经退了烧,如何还会额发虚汗?”
言中,伸进被褥摸来芣苢手,却发现手心里不止冷汗,更是栗栗发抖,再加之紊乱的呼吸,如此,薄言哪里还敢淡定,基于前次芣苢发完留给薄言的可怖印象,薄言蓦地将心提上了心门外,忙不迭扶起芣苢拥入怀中:“苢儿,可是冷了吗?”
怀里的人颤得益发的利害,薄言下意识的拥得益发的紧。突然,薄言眉目一皱,心中旦起一个可怕亦不愿相信的念头,但手脚却跟着僵硬:“你不是苢儿!”
不是疑问句,果断的陈述与呆板死硬的语气,隐隐含射着刺骨的森冷与噬血阴寒。怀中被锢薄言的铁臂之中不敢动弹,亦不敢如方才那么贴着薄言的胸口。然而出亦出不得,靠亦靠不得,就这样倾斜的身子不出几息的功夫便已受力不住,也不知是被薄言冷硬的态度给吓的还是被这高难度的姿势给折磨的。怀中的女子竟低声抽抽咽咽的哭也起来,且哭且道:“少爷,少……爷……”
“住口!”薄言猝然起身,力道之猛甩得怀里的女子连翻带滚的向床里边滚去,啪的一声甩在了床板上。
“少爷,饶了,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求少爷开恩,求少爷开恩……”那女子重重的摔在床板上,却不敢迟缓,急忙跪起来磕着头,一面哭着一面告罪求饶。
薄言怒火中烧,气抖成拳,几分阴沉道:“她何时走的?是夫人意思?”
“用过晚膳就走了,少爷您这次真是误会夫人了,文小姐说是不愿留在将军府,害少爷您为难,害府军府上下为难,所以说是去鄄城的朋友家避避风头。”
薄言暗中生疑,这确实也附合芣苢的性格,但是其实与丁如琴又如何脱开关系呢?若非她亮出那道密旨,若非她不顾两家情义毅然将芣苢收下大牢的话,芣苢只能当这里是最后救命的稻草,如何也是不会离开将军府。
可惜一切都晚了,薄言拳头紧紧拽起,望着跪在床榻之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一个“滚”字何以能舒解薄言的恼恨,一拳重重的挥杂在身后的桌上,桌子顿时四分五裂碎得甚是干脆。细细想想,芣苢自醒来后便特别的乖巧,对与文家的事只字也未曾见她提一字,只言片语的尽是与他的温存,怪只怪他怎么尽未瞧出她的不对劲。
“蠡儿?”门口想起一声亲切的呼唤,带了丝不刻意的安慰,而这一丝安慰,在即将暴走的薄言耳里听来却甚是疯刺。
就在长安时,他还间义愤填膺的指姬姮生母的不是,不想风水轮留转竟转得这生的快,自己的生母也自私自利至此,全然为顾孔孟之道,令人忿然委实又是十分的惭愧。之前就在这里,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芣苢,谁料一个不慎竟叫她独自承担本不该承担的一切。
思及此,薄言冷下脸色道:“你与她说了些什么,将她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