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浅浅,已经是开学两周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两周的时间里,当我第四次拨打浅浅的电话发现依然是关机的时候,粗枝大叶的我终于意识到有问题了。周六一大早,我就转了两趟公交车,转到了财经大学。
当我拦下一名女生报出浅浅的名字,请求她帮忙把浅浅喊出来的时候,她有点诧异的望着我:“这个叶浅浅怎么了?不光有男生天天跑来让我们帮忙找,今天居然还来了个女生……”她在我的目光里一步三回头的往宿舍楼走,临进门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我不得不感叹财大女生思维的跳跃性,哦,不,应该说是通类性,男生来找浅浅,是因为某某的原因,然后女生来找,就搬用了男生一样的原因,同样的公式,只不过套了两个不同的数据而已。我在心底里啧啧佩服,学财经的就是不一样啊。突然间才意识到浅浅也是学财经的,别她一个迷糊也和刚才女生犯一样的错误,那她岂不是就不出来了?呜呜呜……我忘了告诉那个女孩我的名字了……呜呜呜……我突然间都想大哭,开始四面寻觅,寻找新的帮友。
然而浅浅却盈盈出现:“哎呀……浅浅,我正着急呢,我忘了告诉那女孩我的名字了,我怕你不出来见我。”
浅浅微微一笑:“你以为我傻啊,我不会从窗户口望望是谁啊?”
我拍了一下脑袋,才觉得自己真的晕菜了。财大的美女,怎么能就那智商呢。我这才发现浅浅憔悴了,从未长过眼袋的她此时不止有了浮浮的眼袋,居然还有了黑眼圈,两只大眼睛有些无神,像是被雾罩着一样,我有点着急了“浅,你怎么了?你急死我了,打电话一直都关机。”
我刚问完这句,浅浅却突然往前一扑,抱住我的肩膀,哇哇大哭。我知道此时劝她,一点儿用都没有,就任由她趴在我的肩头,肆意的哭泣。像从小到大的,任何一次她受了伤害一样。我知道这一次肯定是有事情了,上了大学以后的浅浅,也逐渐的变得坚强,变的没多少眼泪,就连上回华非离去,她都没有这样。
我在周围不断走过的男生女生有点诧异的目光里抱着浅浅,轻轻的拍着她的杯,等着她一点点的停止哭泣,停止呜咽。
从我进到青春,我就觉得青春不是一般苦涩。爱之涩,恨之苦,迷茫之累,路途之坚。所以我试着将自己变的坚强,变的包上一身硬壳,变得尽量的不去接触任何的伤害,比如爱情,比如男孩,就怕的是有一天,会如此刻的浅浅一般,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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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浅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我拽她在财大附近的小咖啡吧坐定:“好了,说吧。”我看着已经恢复的常态的浅浅,对她说道。
“还记得贾意吗?”浅浅轻轻的问?
我想起了去年8月酷日下那个像从春天里走出来的男孩。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来她有女朋友……”说着,浅浅的眼眶里,又一次噙满了泪水。
后来,我终于在浅浅回忆式的诉说里,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分开的时候我们约定,第一,浅浅不能在这样武端,贾意每日到宿舍楼下来等她,不似不爱她的表现,是否中间有误会;第二,浅浅不能在以这般的方式继续,她必须打开手机,走出宿舍,恢复的平日的生活里。
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下午,收到浅浅短信:小艾,谢谢你。把憋着的话都讲出来,就舒服了。明天起我恢复平时的状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回复:加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合上手机,我在宿舍里独自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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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一周又过去了。周五的时候,可可在宿舍里向我发令:“小艾,你姐夫这周回家,这周你必须得陪我。“我斜眼瞄了她一眼,刚想反驳,她向前一步用两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姐知道姐平时冷落你了,你这周加倍奉上。“我一个大白眼差点就翻过去了。
周六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已经拾掇停当坐在自己床上对镜自赏的可可。宿舍里有“姐夫“的其他女人们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我懒懒的对可可说:“别妖了,今天又没姐夫保护你,太妖了招来流浪可就不好办了。”
可可抬起脑袋瞪我一眼:“哼,他不在我才妖呢,招几个男人给他看看。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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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被可可架到大街上,我才知道我彻底的上当了。这位平日在男友面前乖巧伶俐的可可大姐,实在忍耐不了她男朋友那与她极致相悖的审美观,为了不让两人发生冲突,尽然生生的将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她看中的东西都一一记载下来,然后就等着“姐夫”不在的某个周末,出门依计划作案。而我,就是她一开始便相中的帮凶。其实就是一提兜子的。
我望着可可手上的水晶封皮小笔记本,着实有些发晕:西单商场一楼达芙妮专柜的鞋子,王府井百货二楼楼梯口的水钻别针,三楼楼梯口的丝巾,艾格周末的格子短外套,新世界一楼特价区的包包,二楼淑女屋的带蕾丝的衬衫……还有雅芳的按摩膏,屈臣氏的手膜……清单的最后居然还写着:必胜客的皮萨!!我着实发晕,发愣,同时感到两眼发黑,可可别看着望着她的我,词不达意的说:“那必胜客的皮萨,我早就让你姐夫带我去了,可他就是不带我去,今天咱俩去。”
说完拽过我继续大踏步向前,没有给我任何张口说话的机会。这一天,我几乎陪着她逛遍了整个北江的大小商场。其实与其说是逛,不如说是赶,因为可可每进一家商场都不会给我细细观望的时间,就拽着我直直的向她小本上记载着的方向奔去,在离开之后拿出笔用一道细细的黑线划掉那条记录。
在她精心的提前策划下,除了某些换季下架的物品没有买到之外,我们几乎将可可记录本上所有的物品都搬来了。不过,除了必胜客的皮萨,我望着店门外排的长长的人龙,坚决的对可可说:“我绝对不要在这里等上三个小时就为了吃块馅饼。”跑了一天的可可显然也没有多少战斗力了,打车来到了学校附近我们平时经常来的小四川菜馆。
门口的两张桌子上,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一桌七八人,扯着嗓子划着拳,而且已经有人醉倒趴在桌上了。对于此种情形,我和可可早已经见多不怪,我俩从他们中间的缝隙进去,坐到了靠里的一张小桌上。早已饿极了的我们一人点一个菜就让快上。门外,天渐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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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我和可可像是恶狼一般卷食了盘里所有的菜,甚至连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可可低头翻着钱包准备买单,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滩不明液体,哗啦一声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可可早晨刚穿的那件外翻毛短款外套上,从左肩淌下,还有一些一滴滴的朝着可可开着的包里滴着。可可瞬间就变了脸,我还没来及拉住她,就已经站起来冲着门口的两桌开吼了:“你们这TND谁干的?给老娘站出来。”
一个身影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我干的,怎么了??怎么了?”
我听着身影蛮横的声音有点发慌,赶紧拉可可,然后朝着身影说到:“没事,没事,我们这大姐脾气火爆些。”然后低头压低声音对可可说:“这些人不知道哪里的,喝得这么东倒西歪的,咱们还是快走吧。”
可可也觉出了不对,急急收拾上东西,和我一起站了起来。我拽着可可,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坐在走道两边的两桌人说:“实在不好意思,劳烦借过。”第一个人让起来了,第二个人让起来了,但是第三个人却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那人看来也不过与我们同样年纪,喝的有点晕:“怎么滴?吼过哥们儿们就想走?”
我心下叫苦,暗自安慰自己一定不能发火,频频点头道歉:“这位大哥,实在对不起,刚才冒犯了。”
谁知前面蛮横的声音又起:“横完了就想走啊,继续啊!”
我刚准备扭头朝身后那位蛮横音继续道歉时,面前坐着的人却突然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陪我们喝上几杯,就放你们走。!”
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的我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甩开那只脏手,同时将声音抬高了八度:“怎么着?姐姐这么给脸你们还不要脸了?是您们错在先,还要怎么滴?”话脱口一出,我就有点后悔,我隐隐觉得脊背发凉的厉害。
那被我甩开手的人果然不肯罢休,一甩手,竟然一个耳光就朝我甩来,我正叫苦估计躲不开时,却被一只手给有力的抓住了。我回过神看着那个另一桌上刚才一直趴着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背对着我,一只手紧紧的钳住那只要甩过来的恶手,冷冷的迸出了几颗字:“别动我朋友!”
当我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激动的就差当场掉泪了,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居然就是已有多日不见的南丰。我听到身后的可可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手的主人不停挣扎:“南丰,搞什么,他们怎么可能是你朋友?你喝醉认错人了吧?”
南丰重复着的,还是那句话:“别动我朋友!”语气冷的让我听着都有点发寒。我暗自祈祷对面的哥们儿识点相,千万再不要得瑟了。即便是南丰警官大学的同学,我估计他们中间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南丰从小就被他爸爸送到武馆拜师学艺,从小到大,不止拿了不少的奖项,还让他在每一次的打架斗殴中筹得头牌,从此让无数花痴女生奉为心目中的偶像。上大学后的南丰,虽然嘴巴依然得瑟,但是人早已经一点点成熟,即便是在传说中以打架解决问题的警官大学里,我也极少听说他有打架的恶劣行径。
然而他此时冷冷的语调,让我想起了初中时我与他还有夏小天一起在放学的路上被两个新上路的学生劫匪堵住的事情,那天的南丰就是这样的语调,然后没出两下,就让两个小劫匪滚倒在了地上。
那人依然不服输,许是喝了些酒也已然迷糊,猛的从南丰手里抽出手,向后一撤,厉声喊道:“我还就动了,怎么滴?”
我在心底里暗暗叫苦,果不然,苦还没叫完,南丰右手已然拽住那人胳膊,朝后一拽那人便向前倾来,左边膝盖紧跟上,迎上那人的前倾之势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膝盖,然后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制止的时候,南丰顺手操起了桌边的啤酒瓶,狠狠一瓶子,朝着那个已经往地上倒去的脑袋就是一下。那人连吭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群人在愣了几秒种之后,都动了起来,有人喊着:“赶紧送医院!”
也有人喊着:“南丰你怎么回事?”
几个人站起身来,七零八落的抬起躺在地上的人向门外走去。
而南丰,竟然连正脸都没有让我看到,坐回之前的桌子上,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趴倒了。
剩下的人里,我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其中有人认出了我,是南丰同班的某李同学:“你是夏小艾吧?唉……早认出是你就好了,今天这事儿闹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们怎么搞的?未来的警官们素质就这么差?”
然后我又望了望旁边的南丰:“他怎么回事?从来不会喝这么醉的人,今天怎么了?”
某李同学继续:“嗨!你问起也好,你劝劝他吧,我们劝了好久了不起作用。自从华非走后他几乎就这样了,要么陪着晴晴学姐,要么就学着滥酒。课也不怎么上,学习也不好好学。今天这事儿,都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重,这怎么收场都还不知道呢。”那人说着,摇摇头。
我晃了晃趴着的南丰:“南丰,南丰!”却只听到了他从鼻孔里哼出的声音:“你们走吧,别管我。”
我继续晃:“你说什么?起来,南丰。”
南丰猛的一抬胳膊,将我的手从他胳膊上甩开。刚刚连续受刺激的我哪里受得了南丰这一甩,两只手抓住南丰肩膀,愣生生的将他拽起,然后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再倒下的前一秒,狠狠的一个耳光抽到了南丰的脸上!
南丰被抽楞了,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突然间安静的可怕。
我扶正南丰的肩头,站到了他的正对面,指着坐下来比我要矮的南丰一字一顿的说道:“南丰,你不就没了个兄弟吗?”
说完这句,我拉着可可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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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身后的一片静寂,我还感觉到了脸上凉凉的一片泪水!
原来成长,居然是这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