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上楼的顾雅宁回身看见伊靖枫的车向自己开来,惊得当场愣在了原地,目光一闪,随即瞥见了远处严彬的车。
两辆车,几乎在同一时间,近距离地擦身而过。
心里的惶恐顿时如骇浪惊起,她咬唇僵立不动,探照灯下的那张脸尤为苍白。
难道他发现了……
将适量的伏特加和杜松子倒进鸡尾酒调酒罐了,又多加些冰块,盖紧后摇到罐身外面冰冷,最后滤到了两个马提尼的杯里。
他神情专注,调好酒之后,自己拿起杯子浅啜了一口。
顾雅宁在旁看他,神情复杂,心里亦是如此。
原本以为他在撞破她的丑事之后,他会和她大吵一架,却没有想到,他竟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还记得。
在楼下,他刚刚下了车,同她对视几分钟,默然不语。
时间久到令人窒息,她心慌极了,不敢看他的眼睛,才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他忽然道:“不请我上去坐坐?”
他满面笑意,温柔无害,俊美无邪。
她怔然在了原地,同时,心里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定。
他莞尔浅笑,执起她的手领着她上楼,偏偏上了楼后,他又一句话不说,兀自沉默地在一旁调酒。
他为什么不质问她呢?他也应该看到了严彬的那辆车……还是说,他根本没有看到严彬的那辆车呢?也许他看到了,只不过,不甚在意罢了,也许他误以为严彬的那辆车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呢,如果说他没有发现她同严彬的事,为何他到了她家之后,又一句话不说呢?
她隐隐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他如今的这幅样子明明同往日无太大的区别啊,她却又说不出他究竟哪里不对劲……
他缄默得令人害怕。
“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忘了,我们今晚还有约会?”
语气淡淡,神情淡淡,他专注地调着酒,面色不变,仿若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眸底,却隐匿着阴晦冷戾。
顾雅宁双眸圆瞪,如果他不说,她就真的差点忘了,今晚还有约会……
情急之下,她随口诌出一个理由,“我、我同事过生日,请我去喝酒的,所以,我忘了今晚的约会……”
“是吗?”他笑了笑,“那怎么闻不到你身上的一点酒味?”
“我没有喝酒……”她随口又答来一句谎话,见他容色冷凝,明明很不高兴,却还在强压自己的怒气,她微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为了这个生气,还好,他不是为了别的……还好,他没有发现她同严彬的事……
顾雅宁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否应该用“庆幸”来形容,如果说,他是为她爽约的事而生气,那倒还好,如果是为别的……
“好啦,原谅我啦,我不是故意要爽约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行不行?”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笑着娇嗔道。
他不着痕迹地格开她的手,抬眸凝向她,“今天是情人节。”
她怔住,一时间哑然,竟不知该如何回道。
目光转向桌子上他带来的东西,香槟、玫瑰、巧克力,还有他调制的马提尼,情人节该有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拉下,而且还精心打扮好自己,就是为了和她过一个完美的情人节,而他在餐厅苦等她不来的时候,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这若换了她,她怎会能平?
目光无意扫到她秀白的脖颈间的项链,伊靖枫眸光一冷,抬手抚上那条华美的项链。
“也有人在情人节送你项链,看来我是晚了一步。”
“这、这不是别人送的,这是我自己看的喜欢,买来的一条项链。”她居然忘了摘下严彬送她的项链……真是一时大意。
他轻笑一声,却并未戳穿。
……因为她每次撒谎的时候,她都会结巴,更因为,她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是情人节款式的手工项链。
如果她不记得情人节,又怎会买情人节系列的项链?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错怪你了。”伊靖枫拿起调好的马提尼递给她,“尝尝我调的酒,就当做是赔罪吧。”
她浅浅地啜了一口,味道甜软,丝丝凉意沁入喉咙。
染了酒色的唇愈显红艳娇嫩,伊靖枫目光微沉,一把将顾雅宁推至墙边,俯身吻了上去,醇香的甜味萦绕在二人纠葛的唇齿之间,这个吻狂乱霸道,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她脸色绯红,眼神已然开始迷离,醉于这个甜蜜致命的吻中。
他蓦地狠狠一咬,她吃痛颦眉,下意识地便要推开他,却被更紧地抱住。
他咬破了她的唇,却以极度怜惜的力道轻轻地吻去她唇畔上的血迹,灵舌将那点点殷红纳入口中,一遍又一遍,轻柔的吻落于她的唇上,辗转缠绵。
一吻作罢,他附在她的耳畔低低喘息。
“就当是你不长记性的惩罚,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原谅你。”
顾雅宁脸色酡红,还沉浸在方才那个吻中,垂下眼睑不再看他,她颇有些羞赧地道:“那个……我爸快要回来了,你赶快走吧。”
伊靖枫微微一怔,遂放开了她,转身离开。
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行渐远,她微微有些如释重负,刚坐下,便听到门铃的声音,顾雅宁没有想到父亲今天回来得竟这么早,以往他都是打麻将打一个通宵的,她忙站起身去开门,才开门,却见父亲一脸的阴沉晦暗,神情森冷得骇人。
“爸爸……”
“啪!”回应她的,竟然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一场激烈的开战之后,整个世界又回归平静。
整个房间一片晦暗,严密的窗帘遮挡了外界的一切,只有一盏橘黄色的柔弱灯光照亮满室的孤寂,耳畔的乐声断断续续,顾雅宁穿着睡裙斜躺在床上,头发乱乱的,刚洗过,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但她已无心情去顾及这些。
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眯着眼睛,怔然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看的时间久了,眼前便开始出现重叠的幻影,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地环着双腿,就像婴儿盘踞在子宫的最初状态,最初的自我保护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累了,眼睛干涩疼痛,大脑疲惫得快要停止运转,她才沉沉睡去……
梦境是晦暗的,狰狞可怖的恶魔张牙舞爪,那些凭土而生的血色之花如藤蔓一根根地缠绕住她,渐渐地捆绑住她全身,直到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胸口窒闷,世界也随之陷入一片昏暗。
又做噩梦了。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钟,头很痛,一觉醒来却再也睡不着了。
没有吃晚饭,食欲恰在此时被激起,胃痛得厉害,她苍白着脸翻箱倒柜地搜罗出一小袋曲奇饼干,最后坐在床沿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饼干,电视机播放着不知名的电影,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她却无心接听甚至有些厌烦。
来电是严彬。
从包包中掏出一小瓶的联邦止咳露,她仰首一饮而尽。
并没有所谓身置云端的快感,但心里的烦恼却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
男人永远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乐此不疲,激情褪去,她面色冷静地起身披上衣服,身后的严彬却不依不饶地缠过来,铁臂紧紧地箍在她的腰身处,耳畔的呼吸声灼热紊乱,她反肘一记重重地捣在男人的胸膛上,毫不留情,“严总,服务时间到点了。”
“你是不是女人?”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躁动的情^欲,他有点恼怒地扳过她的身子,“对性这么冷淡?”
她笑了,却懒得再作争辩,对性冷淡,那也要看对象是谁。
他也没有过分计较,套上裤子后系皮带,“今天带你去见识些好玩的东西。”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严彬面色不耐地拿起手机,撂给对方一句话,“催什么催,马上过去。”
“我要回家了。”全身酸痛,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致奉陪,拎起皮包就要走人。
“你敢走试试?”严彬懒洋洋地道,好整以暇地燃起一根烟,“今儿是怎么了?不想要你那十万块钱了?”
她忍住想要抽男人一巴掌的冲动,转过身时挂起虚假的笑容,“严总不说,我还倒真忘了。”
一只手伸到男人的面前,“给钱。”
“拜金女。”他揶揄道,“少不了你的那一份,改天,我会把钱打到你的银行卡上,不过今儿你要好好陪我,我尽兴的话,你会赚得更多。”
“你到底要我陪你去干什么?”
“一个聚会而已,给你放松的机会。”
他牵着她的手上了车,目的地是一座私人别墅,外面停着很多辆的名车。
他领着她进门,入目的是一大片花园,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两排种着樱花树,地形很是复杂,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七拐八绕,像走迷宫一样,顾雅宁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兴致不高,待穿过像防空洞一样的地下库,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