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视线变得清晰,她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人,下意识地便要推开跟前的男人,男人恰在此时收紧力道,将她的手紧紧攥住,他力道很大,她感到碎骨的疼痛。
他似是察觉到自己弄疼了她,微微一顿,缓了些力道。
她乘势一把推开他。
是伊靖枫。
“姐姐呢?”思绪猛然间清醒,顾晓璃左顾右盼,像是个迷路的孩子般露出无助孤单的表情,“姐姐呢?姐姐,姐姐……”
“不用找了。”伊靖枫握住她的手,“她被赵芬玉安排的狙击手打中了头部,然后便同严彬一样不知下落。”
他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也是刚知道顾雅宁同严彬之间原来有一层如此复杂的关系,那些调查的人回来告诉他,顾雅宁居然是严彬的妻子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他派了很多人去找却还是未果,然后他便想到了顾晓璃,他想,她家应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父亲昏迷在床不省人事,而姐姐也不知所踪……
她应该很无助。
所以,他就来了。
“怎么会……”顾晓璃不敢置信,赵芬玉?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她最爱的妈妈一消失就是十几年,对她们和爸爸一直不闻不问,她为什么要派人杀姐姐?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居然对姐姐下手……
伊靖枫看她狂乱的神情,亦是心下不忍。
有些事总归是瞒不住,早告诉她,伤口也会快些愈合。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顾晓璃恸哭,声音哽咽地问道。
“因为,她不是你妈妈的亲生女儿……她只是你妈妈从地铁站捡回来的一个弃婴……”随后,伊靖枫很平静地叙述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顾晓璃呆坐在凳子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伊靖枫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吧。”
她埋首在他的怀中,狠狠地咬住牙关,良久,似是再也忍耐不住,双肩轻颤,她虽然没有哭出声,但他知道,她在哭,她冰冷的泪水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很快,他感到胸前冰凉一片,那凉意,沁入他的体肤,那温度,顺着体表,直达他的心房。
她哭累了,便倚在他的怀中安静地睡去。
病房的门忽地被医院推开,医生几步而来,“伊少爷。”
顾晓璃闻声,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眸,医生摇首叹息着,“你们进去看一看吧。”
顾晓璃忙奔入病房,顾伟廷已经醒了,他像是失了心丢了魂般,双眸空洞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头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在墙壁上,口中喃喃低念着一个名字:“芬玉。”
她看着顾伟廷,呆愣在了原地。
医生遂告诉她,这是受了巨大刺激后的精神分裂。
顾晓璃呆呆地站着,这一刻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两耳膜嗡嗡作响,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身后,一双温柔修长的手接住了她单薄冰冷的身体,将她柔柔地勾入怀中,那人将衣服盖在她的身上,随后将她一路抱出医院。
伊靖枫将她呵护地抱在臂弯中,出了医院,便感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便见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少年站在角落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怀中的顾晓璃,他记得这个少年,有一回去学校接顾晓璃的时候,曾见过他一次。
那个时候,他便已经从少年的目光感受到了淡淡的敌意。
他淡淡地别开眼,并没有多在意,将顾晓璃径直抱上车。
车子一路绝尘而去,袭卷着一地的尘土飞扬,洛弈灭了手上的烟,走下台阶,他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目光追随着那辆车而去。
冷厉的夜风从半摇的车窗吹入,拂过顾晓璃的面颊,带来一阵凉意,她很快便醒了,一双冰蓝色的美眸凝着窗外的夜景,似是在出神,她这才发现,天下雪了,狂风呼啸着袭卷漫天的雪花飘扬飞舞,晶莹纯白的雪花吹过,她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于她白皙的掌心,尔后便慢慢地融化成一滩水。
她低声嗟叹,留不住又何必强求。
“饿么?”坐在她身旁的伊靖枫蓦地开口,声音温柔低沉。
她没有回应,兀自看着窗外,独自一人赏雪。
“枞迅,在前面的一个路口停下,买点夜宵或小吃带回去。”
“好的。”开着车的男子沉声应道。
在路口停下,枞迅下车买了两盒热腾腾的小混沌上来,伊靖枫接过后,将一盒混沌摆放在顾晓璃的双膝上,顾晓璃垂眸瞥了一眼,扬手便将那一盒小混沌从车窗扔了出去,驾驶座上的枞迅觑见这一幕,脸色一沉,再看后面的伊靖枫,他神色平淡,俊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他心下疑惑不解,向来性情阴佞的少爷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很一脸的纵容。
除了顾雅宁,少爷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温柔过……
“我要回家。”棕子还在家里面,她已经一天都没有回去了,怕是棕子要饿死了。
“你家门口有记者围堵,你要怎么回去?”伊靖枫沉声道,“就在我家住下吧,更何况你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姐已经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说着,便试探性地将手伸过去,但他还未触碰到顾晓璃的手,顾晓璃便先一步将手抽开。
她不喜欢生人触碰,这点他是知道的。
想必,他现在在她的眼中,同陌生人无异……
这丫头的性子……
半晌,她低低地道:“棕子……”
“什么?”伊靖枫没太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棕子?”
“一只狗。”
“放心,我会让人把那只狗带出来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它了。”伊靖枫淡笑出声,“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听我的话。”说罢,便将自己的那盒小混沌摆放在顾晓璃的手中,“要乖乖吃完。”
半晌,顾晓璃将盒子打开来,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皱着眉,小口地吃着,仿佛是吃着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怎么,不喜欢吃么?”伊靖枫扬眉又道。
她摇头,她最讨厌吃的就是混沌……
“那你想吃什么?”他倒是忽略了她的喜好。
“生煎。”
“枞迅,去买。”伊靖枫淡声吩咐道。
“少爷,现在已经很晚了,怕是买不到生煎了。”枞迅的脸上有着为难。
“算了吧。”顾晓璃轻声道,复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在一栋豪华奢美的别墅前停下,伊靖枫牵着顾晓璃的手来到栽满樱花树的庭院内,此时已经是冬天,樱花树早就枯萎凋零,只有漫天飞雪飘于庭院内,愈发衬得庭院内的景致荒凉,顾晓璃却看得喜欢,不由顿住步伐。
“先洗了澡,再来看也不迟。”说罢,伊靖枫便将她拉进自己的家中。
客厅很大,家具落致有序,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平滑刚硬,踩上去铮铮有声,顾晓璃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华美的房子,一时间怔住,伊靖枫进门之后,随手脱下外套挂在沙发上,回头看向顾晓璃,见她满身污秽脏乱,便道:“衣服脱了。”
她怔然,扬眸看他不语。
“你要好好地洗一次澡。”伊靖枫几步走向她,蹲下身,双手已经开始解她的扣子。
顾晓璃皱眉,下意识地便要避开。
他长臂一揽,将单薄娇小的她一把捞起,抱在怀中,大步走进浴室。
宽敞明亮的浴室足足有两百平方米,他在白瓷的浴缸内放满了温水,在手中倒了些玫瑰花露,搓揉成一团泡沫涂抹于她白皙水嫩的手臂上,她坐在浴缸内,表情呆然地任他为自己清洁身体,仿若一个失了心的娃娃。
他袖口半挽,半弯着身子,低垂着头,搓洗着她的手臂,浓密的鬓发遮盖住他俊秀的眉眼,他细心地清洗着她的身子,表情自然仿佛是在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手是怎么搞的?”注意到她的手背上还有未褪去的伤痕,他淡声问道。
浴室内只有哗哗的水声。
他拿起花洒,温热的水便簌簌地喷洒在她的身体上,清水洗去她一身的泡沫,那莹白如玉的身子便显于他的眼前,很青涩的身材,还未发育完全,但那如花瓣般娇嫩柔滑的肌肤似雪般纯白,不染纤尘,她是美的,如未经污染的清晨溪水。
他目光渐沉,喉结轻滚,暗沉的眸子内隐隐有幽暗的火焰在灼烧着。
浴室内唯剩他愈发浊浓急促的呼吸声。
见他目光灼灼,她下意识地双手环胸,在她怔然间,他单臂一揽,将她扣于自己的胸怀,冰凉柔软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眉心处,他吐气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味,馥郁淡雅,使人沉醉,她缓缓地闭上了眼,良久,他的唇才离开她。
他起身,拿来巨大的浴巾包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出浴室。
她低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曾听人说,落在眉心的吻,是最怜惜的吻。
半夜,顾晓璃被窗外的滚滚雷鸣声惊醒,她从浅辄的梦中转醒,望见窗外漆黑一片,闪电如霹雳般击在玻璃窗上,如惊虹之光撕开浓重的夜雾,在窗上打下一道可怖剪影,骤雨狂乱大作,吹得庭院中的樱花树随风摇曳,树叶于狂风飞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