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西行,一路问路,中途遇到无数次的有惊无险,每次都让我回忆起冥介,心里立刻被一股悲凉侵占。
等我到玉门关的时候,已经是四月末,五月初,虽然没有六七月那么炎热,但是午后的阳光仍然可以让你满头大汗。
玉门关全是黄土建造的房子,我本来还热,看着那么干旱的景象,就更觉得口渴了。我生活在月燃,后来又去了长安,这两个地方都是不缺水的,可是现在到了玉门关,虽然不似西域那般缺水,但是对于我,怕也是难熬吧。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往前走,沿途看看两旁的店铺。我得吃饭,所以我就去了一家客栈。一路下来,我只有二十两银子了。
也许是冥介在天上保佑我,我进的那家客栈的老板娘居然是一个女人。不管是月燃还是大周,很少有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她既然那么大胆,应该就是冥介所说的性情中人吧?
我不确定,抱着试试的态度走到了柜台前。
“这位姑娘想吃点什么呀?”她利落地问我。
“老……老板娘……”我有些紧张,这毕竟是我第一次找工作啊,“你们这儿要女工吗?”
那个老板娘听了我的话,立刻把算盘放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长得倒是不错。你会干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一家客栈需要女工做什么,于是我反问她,“你需要我做什么?”
那老板娘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然后问我:“你会烧菜吗?”
“会,我会烧月燃族的菜。”
“哦?”老板娘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然后她继续打量我,“你怎么会烧月燃族的菜?”
我发觉自己说漏嘴了,便随便想了一个谎话糊弄她:“我阿爹是镖师,我以前经常跟他走南闯北,在月燃的时候学过几手。”
老板娘听了也没有怀疑,底下头继续算帐:“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当然不能叫花晨了。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老板娘,我叫桑儿。”
桑儿,是我娘的名字。
“桑儿。”老板娘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又说,“不要叫我老板娘,叫我梅姐就行。你在外头等一会儿,我等会儿带你认人。”
“好。”我继续站在柜台前,犹豫着不走。
“还有什么事儿啊?”
“梅姐。”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吃饭。”
梅姐翻了个白眼,然后冲店里唯一的小二说道:“阿吉,带她去厨房。”
“哎,好。”那个阿吉说着已经到了我跟前。他长得虎头虎脑的,笑起来有颗虎牙,看模样应该比我还小上一两岁。
“你好,我叫阿吉,是这家客栈的小二。”
“你好,我叫桑儿。”我报之一笑。
“等一下。”梅姐突然开口对阿吉说,“阿吉,一会儿告诉老伙头,就说今儿的晚饭让桑儿做,试试手艺。”
“知道了。”阿吉欢快地答着,我却觉得人生晦暗。今儿个晚饭,不就是我现在想吃的这顿吗?我的肚子早就已经饿瘪了,还有我做饭……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认命地跟着阿吉到了厨房,你们浓烟滚滚,呛得我直往外逃。我还在外头咳嗽呢,阿吉已经捧着客人的饭菜出来了,临走还对我说:“桑儿姑娘,老伙头烧菜就这样,日子一久你就习惯了。我已经和老伙头说过了,你一会儿进去就可以了。”
“好,谢谢啊。”我回头望了望那慢屋子的浓烟,实在是没有进去的勇气啊。
我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一头扎进了厨房,找到了浓烟的源头,朝那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桑儿,是新来的厨子。”
老伙头看见我用袖子掩着口鼻,一脸地不屑:“这点烟都受不了,怎么做厨子啊?”
我在心里暗暗叫屈: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厨子可以把饭烧得跟失火似的。不过这话我自然是不敢说的。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梅姐听说我会烧饭就录用了我,好久才想起试菜这件事情。实在是因为这位大叔的烧菜方式太过彪汉,我想他的菜,应该,也许,可能,不怎么样吧。
等客人都用好了饭菜,这才轮到我们吃饭。我问了老伙头客栈里有几个人,老伙头说是三个。我立即反应出来——他还没承认我。打入已有团体,是需要人品和实力的。我默默地把委屈吞回肚子里,然后烧了无样菜,一荤三素一汤。我端出去的时候,梅姐气得脸都绿了,冲着我大叫:“谁让你做汤的!”我立刻想起来这儿是玉门关,做汤,奢侈啊。
“对……对不起梅姐,我只是……我只是……”
我瞥见一旁的老伙头笑得奸诈得瑟,看见我看过去也不收敛,笑得更加无法无天。于是,他成功地吸引了梅姐的注意。
“你笑什么呢!你是死人啊?明明在一旁还任她做!”
老伙头立刻含血喷人:“梅姐,我提醒了。可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这么睁眼是瞎话,我气得差点没晕过去。梅姐正准备继续向我开火,阿吉却及时地帮我打了掩护:“梅姐,你不是说试菜吗?既然要试,就要试全不是。”
梅姐听了阿吉的话,面色好转了,然后坐了下来。我看向阿吉,用嘴型和他说“谢谢”,他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我立刻狗腿地为梅姐奉上筷子,说道:“梅姐,请慢用。”
我所在的是一家名为梅家的小客栈,我当时就是看它破落,想省钱才进来的。梅姐的客人不多,收入勉强糊口而已。可我加入之后,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我不会做大周的饭食,所以和老伙头一起当厨子。我的月燃菜火了之后,老伙头渐渐没了伙计,便心甘情愿地帮我打下手。阿吉对我说过,他说梅姐虽然凶了一点,但是人很不错。老伙头虽然现在不喜欢我,但是会被我的厨艺折服的。结构没过半个月,我就发现阿吉所言非虚。
今天如这十几天来一样,梅家客栈一开门,我的活就又立刻蜂拥而来。我活动活动筋骨,开始干活,看着帮我打下手的老伙头,有些于心不忍。
“老伙头,等啥时候有空,我教你月燃菜吧?”
我说完,老伙头就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真的?你真的愿意教我?”
“那当然啊。”我点点头,“你看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等我把你教会了,就让梅姐把厨房阔建……不对,应该把整个客栈扩建,这样我们就可以赚许多许多钱了!”我打着如意算盘,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梅姐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厨房,对我说:“桑儿啊,今儿这些都退了,有个大客人要吃你做的饭。赶紧去换件体面的衣服跟我走。”
“什么大客人啊?”我好奇。
梅姐掩着嘴直笑:“不告诉你,这么大的客人万一吓着你这个小丫头,那谁来做饭呀?你不用多问,只要知道做好这一次咱们梅家就发了就成。”
“哎。”我想着玉门关这地方,就算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过是驻守的将军,比起我这个七皇子妃还是差了一截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便又使我设想的计划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