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了就好一些,我可以坐下来,画张画,写一些文字。还可以放下手中的铅笔,做些想象。我托着自己的下巴,手指在桌子上画来画去。我在画什么呢?是在画一些记忆吧,我的记忆就是这个样子的,杂乱,也有顺序。
还会有人像我这样回忆吗?会有的,也是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桌子上是一本书,书页翻到了第二十五页。还有屋子里放着音乐,这是什么音乐,有人不会喜欢这样的音乐的,没什么,有的人已经不喜欢很多东西了。
我抽了一下鼻子,屋子里是谁的气味?我明白了,这不是一个人的气味,这就是回忆的气味,是一个人在独自回忆时才会有的。回忆不都是自己在独自回忆吗?还会有大家在一起回忆吗?或许是有的。
我没有参加过好多人在一起回忆,大家倒是共同说起过往事,那也是很久了。说起往事,会有人哭的,眼泪落在地上,声音散开来。我听到了,妄图留住声音,却让声音飘到了屋外。屋外是各种声音,拥挤着。
谁还在屋里呢?就这样坐着,不去外面瞎转,不去看那些摇晃的树,也不和遇到的熟人说话,只是这样坐着,坐着回想,回想刚才自己的心情,就是刚才看到那本书的心情,是不是记住了一段文字,这不是很好吗?
这时刻是属于自己的,一个人的世界也可以很广大,甚至无边,自由飞翔吧,动作小一些,因为会惊动安静的时间。我不愿听见声音,我在安静中沉落,沉落到底,我不知到底了没,我只觉得确实越来越安静。
手指没有停下来,还在桌子上慢慢地画着,桌子成了用不尽的画纸。我想把安静画下来,可是不知道怎样来画,安静好难画啊!我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舌头在嘴巴里动来动去,手指还是没有停下来。我的脑海里构思着画面。
几分钟过去了,我的脑海里还没有想好画面,安静要怎样来画呢?一个人坐着,看表情上就是安静。安静就是心情啊,看着书,没有悲伤,没有疑惑,或者在寻找疑惑的答案,也就寻找到了,这个过程就很安静啊。
是不是又过去了几分钟,时间啊,我总想让你停止,我以后不这样想了,我想自己可以停止,就是我一直在这个屋里,或者我还可以去路上,这样说也不对,自己总不能一直呆在路上,一直呆着看树,也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树寂寞了,其实是我在寂寞,那些树不再寂寞了,我还在寂寞。我往上抬头看,没有天的阴昏落下来,要是有那么一片两片阴昏落了下来,我会看到天到底是不是在寂寞,这样的天总该是有一些寂寞的。
我回家去吧,我不要在路上呆着了,这里一会儿会起风,风吹在我的头发上,我不会看见有一根两根头发飘落在了路上,要是看见,我会拾起来,我会装进兜里,带回家,带回屋里,放在我的桌子上,放在我的书本上。
对了,还有老拾,刚才在路上看见他了,他弯着腰,很缓慢地往南走。我没有去追上他,他也没有看到我。还是不要和这个老头说话了,他还在很好地活着,他的那些担心就放下吧,可能他已经放下了。
在屋里守着温暖,老拾会想些什么呢?会想着自己屋里的温暖,这样的温暖还可以持续多久,明天温暖还在,人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空屋子,老拾不会想这些,我会想,我还会去老拾的屋里,看一看屋里的温暖有没有着遗憾。
老拾没有消失,老拾还在屋里坐着呢,他在炉子前烤火,炉子里的火还是很旺的,还可以烤熟一个馒头,烤一个吧,馒头的香味使人沉醉,在沉醉中,可以忘了外面的寒风,也可以忘了自己的年龄,还可以忘记什么,都一概忘记吧。
这个屋子在没有人了,会被风吹倒,没有人来修理了。我自己还会经过这里,看着倒塌的房屋,这一座老拾住了几十年的房屋成了一片衰败的样子,我这样想,分明是在诅咒老拾啊!老拾还在很好地活着,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还有以后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