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有些树是很有感情的,我经常去见见它们的样子,有时,我就看见它们的样子变化了,那些变化是不易发现的,但是我还是发现了。我走到树下,用手扶着树身,这棵树有些胖了,这才多长时间,它就胖了。
还有一棵树,我走到它下面,这棵树不一样,它竟然瘦了,这才多长时间,它就瘦了,瘦得有些可怜,要是一场大风吹来,它就会折断的,咔嚓一声,就折断了,我无能为力,我没有办法阻止这场大风的到来。
一棵折断的树就躺在那里,谁还会要它呢?没有几个人想要了,很多人就在边上经过,只是看了那么几眼,然后就过去了。没有人为这棵树悲伤,大家都觉得这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折断的树不会有什么疼痛,何必悲伤呢?
想想也对,一棵树折断了,不会有什么疼痛,就不用去悲伤了,大家之所以悲伤,是因为一个人在疼痛着,大家看到就会落下眼泪,报以同情。我走到树下,我想知道它是不是疼痛,大家都说它没有疼痛,那就应该没有吧。
不过,我真的没在悲伤,我只是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树为什么会长在这里,又怎么会这样变瘦了,这都是在做准备吗?在为有一天它会折断做准备。这样的顺序是谁安排的呢?是老天吗?我抬起头来看着老天。
天上没有飞过的鸟,鸟都在鸟巢里,今天不是飞翔的日子,或者我在低着头的时候,鸟已经飞过去了,往南飞去了,那里有树林子,树多的地方,就是鸟飞去的地方,鸟呆在那里,挥动翅膀,发着叫声,叫声飘到我的耳朵里。
我往南边看,我看到了好多树头,树头在轻轻摇晃。我想跑过去,跑到那里去呐喊,我是为这么多树头呐喊,我是在为树头的摇晃呐喊。我收回了目光,我不会跑到那里去的,那里太远了,远得让我心生叹息。
一棵树折断了,我不要跑过去了,就算很近,也不要跑过去了,我不想去那里呐喊了,那是多么没有意义的行为,还不如回到家中,去画一张画,来纪念点什么吧,就纪念那棵树,那棵树的瘦,瘦得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没有什么,这棵树折断了,就当是意外吧。每天都有意外发生,谁能看清道路,迷雾重重,大家都失去了谨慎。就去祝福那些依然很好的树吧,大风过后,一切安然,就算是一切安然吧。站下来,体会一下,不就是一切安然吗?
我应该接受一些改变,我走在路上,路旁建起了新的房屋,我可以在门口前停一会儿,我看见了屋里的主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小孩子,小孩子在桌旁吃着东西,东西一定很好吃,我也想尝一尝了。
男人没有看见我,女人看见了我,女人的眼光停了一会儿,就扭头和男人接着说话了。说话间,女人不时往我这看。女人的眼睛很漂亮,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男人还没有看见我,我动了动自己的头发,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女人终于对我笑了笑,我也对她笑了笑,这就算认识了吧,我们还没有说上几句话。男人去了里屋。我是离开吗?还是等着女人走过来,和我说上几句话,我想这样是最好的,我又认识了一个人。我期待着这种认识发生。
女人没有走过来,女人也走进里屋去了,只剩下了两个小孩子在那里,我可以走过去,问问小孩子东西好不好吃。我扭头离开了,我是不会走过去的,即使女人让我过去,我也不想过去了,我要离开了,离开就不要过去了。
我又回过头去看,看不见屋里的人了,还可以听见一些声音,那是小孩子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女人知道我离开了,我没有站在那里了,女人会想一想吗?有什么可想的呢,只不过是一个傻孩子站在门外而已。
我自己说了一句,我要离开了。我要回家去了,我总是要回家的,其实我还想站一会儿,可是,我就这样离开了,我还想再站一会儿,却自己迈开了腿,我的头发又乱了,我不去管自己的头发了,乱就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