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发布会,黄宁的穿着很休闲,黑色衬衫,蓝色牛仔裤,跟其他的主创比起来要放松很多。主持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开玩笑一般的问黄宁,“黄老师啊,今天所有的人呢都是盛装出席,怎么黄老师买菜似的就上发布会来了?”
观众们都笑了,可是这样的话不是要把黄宁搁进去了么。
“真不愧是有水平的主持人,一语中的。这部戏呢,我是一个平凡人,这边儿啊,都是演的那些衣冠楚楚的富人,而我们穷人呢也要保持跟片中风格一致,所以就穿的低调点儿。”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了,陈导儿来给我们解释一下今天众主演的这个打扮符不符合您心中对人物的定位呢?”
开场轻松幽默的气氛一直很好,看似不经意的笑话其实是早有准备的,比如黄宁的角色,一个普通的公交车司机,因为失业而发生的一系列曲折离奇的故事,最终还是干回了老本行司机,却在不经意中体验了当下社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陈导儿,您认为,黄老师这个角色最难实在什么地方,而为什么要找黄老师演,您认为黄老师的特质哪一点让您觉着他合适呢?”
“小宁哥啊,知道感恩。”
“具体给我们解释解释,这个不明白了?”主持人听得一头雾水。
黄宁插话,“完了,我感恩还得解释解释,长得像白眼狼是吧。”
大家都被逗笑了,导演才慢条斯理儿的开始说,“那我今天算是爆一个料吧,我们小宁哥啊,大器晚成,那天我们聊这个戏,他就跟我说,他对不起他经纪人,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看见他经纪人偷偷的为了他能参加各种节目啊,上戏什么的,天天去给他拼命去,到处应酬,一个女孩儿,喝完了就蹲在路边上吐。后来他的影迷给他在网上剪辑了一段视频,他看见了,是很多他在现场或者是做节目之类的花絮记录,镜头里面总有一个特别瘦弱的姑娘,什么事儿都张罗着,忙前忙后,人家已经是公司的首席了,天天就追着他到处跑。可是他那个时候没有名气,自己也觉得都这么大了没什么希望了,可是看着小姑娘天天为了他辛苦的人都瘦脱形了,小宁哥就说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认真演戏回报他的经纪人。
其实我们说,确实经纪人就是干得这个活儿,但是现在已经太多的年轻人是怎么着呢,什么都是应该的,尤其是有点儿小名儿了,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就把所有的功劳啊全归在自己身上了,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忘了,我们小宁哥呢那天说的时候经纪人也不在,他不是故意要如何如何,他也不需要靠这样讨好谁,但人家就能想着这个事儿,尤其是那个神态和语气,他说的时候我听着眼泪都要往下掉,叙述这段故事的整个状态就跟我要拍的,五爷酒后吐真言那一段的状态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段小插曲,我可能给角色也没有这么利落。”
黄宁听得愣住了,他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那一顿酒后说出的这些真心话,还让导演给记下来,其实一直都是自己这样想着,可是,心中总有个结让黄宁自己觉着过不去。
这一段说的太长,长到整个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凝重,导演心里也是带着故事,如果不是这段故事,他大概也不会把其他人的感触说的如此动情。
“陈导儿,我知道这一段您大概不是很想提,但是话赶话咱们说到这儿来了,您……”
陈导儿摇摇手,“对不起,是我扯远了,咱们这儿还是说我们这个片子,五爷就是这么个人,五爷从来就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你要说……”
巧言岔开了主持人的话题,其实这在圈中也不算什么秘密,陈导儿之前有个很硬的合伙人,之后因为一次很小的事情闹了矛盾,那个时候陈导演刚刚出名儿,正是人红火气旺的时候,脆生生的俩人关系“咔吧”就折了。后来年纪大了,人也沉静下来,想起来的都是别人的“好儿”自己的“不是”。
节目录完了,那一段插曲连带着之前的故事剪去了一大部分,黄宁呆在房车里,等待着下一个宣传点,导演拍拍他,“小宁哥啊,你的经纪人我听说这次为了你得罪了不少的人,虽然圈子里谁为了谁都不一定不是为了自己,可是……”
“陈导儿,你说的话,我都懂,好好演戏,我知道。”说完笑了,嘴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儿的苦涩,小言这个小姑娘,他真是摸不透,你说她不择手段,可是来到这个公司,自己完全是大爷的伺候规格,满以为小言手里有自己的把柄自己该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可是如今这红的速度完全秒杀各路明星。颁奖礼,年会,各种大场合见识了,这辈子想过的没想过的都有了。
最关键,你看不透她那双眼睛,纯,板蓝板蓝的,多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神儿了,黄宁见着了,就在他无意中看小言盯着他的小片儿的时候,专注得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人了。
“黄老师。”小言这个客气劲儿一上来你也受不了。
拿着保温壶直接往上冲,“夜宵。”
小言那一脸的笑容在那张极为不搭调的憔悴脸上显得很可怜,黄宁看着,突然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忘了,虽然车江那里还留着疙瘩,虽然晴雪那边还含含糊糊……
“小言,你上哪儿去了?刚才怎么都不在。”
似乎是太累了,小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黄宁不叫她小言老师了,只是对于这个问题勉强的回答着,“我吗,我给你熬汤去了,这些天累了吧,补一补。还有啊,你那个手是不是化脓了,怎么不跟我说,给。”
斟酌词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小心,连关心都是显得那么讨好而带有目的,其实小言根本就是在担心,一直担心这杀手锏给出去了,是个破釜沉舟后招儿,黄宁如果现在走了,那点儿违约金一帮人抢着给他赔,而自己的筹码就只剩下了赌黄宁心善,赌黄宁优柔寡断。
“早就没事儿了,这都杀青好长时间了。”揣起来小言递过来的药膏,似是无意的提了一句,“小言,车导儿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恭喜我。”
盛汤的手抖了抖,手指头一下子烫红了,“嘶……”地一声却还是没有把碗摔下去。
“哦,车导儿还好吧。”递给黄宁那一碗汤,小言装作无意的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肿了。
“他挺好的,最近打算旅行结婚,收手不干了,歇几天。”
“呦,够浪漫的。”
说着又盛了一碗给假装或者真的在专注地看手机的导演。
黄宁没有再答话,小言就觉着自己真傻,从当初追星就是这么傻,用上世纪的方法给自己的偶像写信,写诗,再然后就是煲汤,各种的汤,其中大部分的受益人是霖哥,试验品虽然说味道不是特别好,但是料总是足足的,可以掩盖一切。现在都已经是挖墙脚儿,使绊子了,还是那几个步骤,用长的不能再长的一摞写满字的纸,用熬到不能再浓的一锅汤,这样的感动在当下这个任人唯亲,金钱肉欲的社会到底还能维持多久,不过是让人觉着新鲜,时间一长还是的另想其他的招数。思绪正在四海漫游着,手里的保温桶被顺走了也不知道,动作十分敏捷,看来小时候挺有经验的,黄宁小心翼翼的想拿着桶直接就开喝,结果却发现桶上面多了只手,导演无声的制止了,并且用眼神告诉他,见者有份。
偷喝完得两个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打算逗逗小言,蓦地,一声传来,“小言,还有吗?”
“啊?什么?有……”回过神儿来的小言望着眼前两个大男人,再看看已经空了的碗和桶,没心没肺的笑了,然后大家就都笑了,没有具体的交流,她跟宁哥就这样和好了,似乎根本就没有隔阂过一样,和好了。
坐上楚墨的车,回家,这些天突然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司机,但是关系,还是那样的说不清也道不明,小言也懒得管,楚爸爸把楚墨交给了自己,自己也不能总是躲着吧,他喜欢这样就这样好了,现在的小言,债多了不愁。
“走了,拜拜。”
下车的前一秒,楚墨拉住了小言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小言用力的缩回来,“没事儿,烫了一下。”
“是不是那个什么宁的?”
“你别这么敏感行不行,那是我艺人。”
“那就是他了?”
“我自己烫的,真的。”
这样的一个对话让小言觉着很无语,但是也感受到了紧迫,原来之前的话都是废话,根本就没说明白,“我真的跟你没戏,这样,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发邮件,我给你当知心姐姐你看行么?”
话说的糙了点,但是意思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