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金主在这里哄着我,我只觉生活真像是一场连一场的荒诞剧!现在的我,扮演的就是当初孙倩的角色!我其实是一个矛盾体,一方面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对的,但是另一方面在生存压力下,我良心的底线一再退让,以至于我在面对霍太太时,根本就没有多少愧疚。
我抬眼去看金主,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金主的目光一直留在我的身上,嘴角微微向上,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像极了偶像剧里深情看着女主的男主的面部特写。
可我心里清楚,现在我们演得不是偶像剧,金主不是我的男主,而我更不可能是他的女主。
在霍云泽的生活里,我就是微不足道的人肉背景,来陪衬他的一生繁华。
这一刻,我终于确定,除了玩物,我大约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棋子。有一些事,我自己从来都没有留心,而金主也许一早就查到了,所以他才会留我在他身边。
一定是这样。
商场风云变化莫测,能站在巅峰的金主,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早在很久以前在笑谈风月的时候,就在意到我,将我变成他的棋子,为的就是今天,可以用来彻底整垮杨不凡。
他不出手就罢了,一出手,一定要完全置对方于死地,不给对手有死灰复燃的一丝机会。
我看不透金主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但是我能猜到金主打算让我做一些事,而这些事必然是跟整死杨不凡有关。
为了让我对他死心塌地,金主甚至打出了感情牌,允许我可以去生他的继承人。
我闭上眼睛,藏住我心底对他的厌恶和鄙夷。
我厌恶金主玩弄我,但我更鄙夷利用感情的男人。为了商业利益,金主还真是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果然,金主在我情绪平静了一些后,说:“这些日子,由明叔负责你的安全。杨不凡还会对你不利。”
我低头看着地面,地面上是白色的瓷砖,一块块擦得干净极了,隐隐约约倒影出金主抱着我的样子。过了一小会儿,我低声说:“难道杨不凡还要抢阿姨她们的遗产吗?”
“不是!”金主没有犹豫,继续往下解释:“根据内地的法律,杨不凡与你都可以在杨灿灿的手术单上签字,而且杨灿灿受伤在脑部,很可能在术后需要宣布监护人,你跟杨不凡在同一顺序上,都有资格成为杨灿灿的监护人。”
杨不凡下手害杨灿灿的时候,就是把杨灿灿往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那个程度整的,根本没想过还有一个我,会去跟他竞争杨灿灿监护人的身份!他也是个大商人,不可能没有能力查到这些事,除非有人一早就设了障碍,刻意制造了杨不凡的这个盲点。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霍云泽。
霍太太自以为聪明,杨不凡自以为高明,却没想到霍云泽的手段更高。我现在回想起昨晚的情景,明叔他们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刻显身,很显然,他们是一早就藏在一边,等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出现。
无论我的反应是什么样的,一切都在金主的计划之内。明叔他们早几分钟出现,跟晚几分钟出现,对金主的大局,没太大的影响。
无论杨灿灿手术后是什么样子的,局面都会对金主有利。杨灿灿要是没熬过去,那么杨不凡就会因为遗嘱,拿不到钱;杨灿灿要是成了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那么金主将会帮我拿到杨灿灿监护人的身份,这样等于掐住了杨不凡的命门;要是杨灿灿恢复了健康,那金主大可以扶持杨灿灿,来打压杨不凡——隔着杨灿灿妈妈跟奶奶两条命,杨灿灿只会对杨不凡恨之入骨。
我看着金主,只觉得脊背生凉,手心冒汗。眼前的这个男人,层层算计,招招相扣,远比我想象得要可怕得多!
如果说霍太太狠绝,如果说杨不凡毒辣,那么霍云泽就是深沉,不动神色地布局,不动神色地收网,不动神色地看着对手垂死挣扎。
听从他的安排,那就是在刀山上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被一把把尖锐的刀扎得鲜血直流。可不听从他的安排,那么现在的我,还有杨灿灿,就会死得很惨。
我没关系,但是杨灿灿不能再有事了!
有家政人员送上一叠子文件,放在餐桌上,又将一支签字笔放在旁边。金主很随意地拿过来文件,递到我面前。我接下来,伸手抓住了签字笔。文件是新打印出来的,纸张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油墨的味道。
我一页页往下翻,看得很仔细。这些文件都是法律文书,大概是金主授意,他的律师团队今早操刀做出来的,虽然时间紧急,但这些条款写得很详细,以我的水准,肯定是看不出来里头的端倪。
我将文件放下来,认真地说:“霍先生,杨灿灿的平安,你能保证吗?”
金主笑了笑,答得很爽快:“当然!”
我拿起笔,飞快地在一份份法律文书上签名。签完后,我将笔放下,轻轻地拍一下那叠文件:“我是不是只有在‘合适’的时候,才能去探视杨灿灿?”
当然只是一个“合适”的时候,至于什么时候“合适”,完全是看金主一个人的意思。
果然,金主只是说:“你先回南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
我低头扫过金主的腕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杨灿灿的手术估计结束了,就坚持:“我想见一面杨灿灿,再回去。”
金主只是稍作犹豫:“行!”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是今天下午两点钟的飞机票。除去路途上的时间,留给我探视杨灿灿的时间并不多。我立即从金主身上跳下来:“霍先生,那我先过去了。”
金主的笑容冷了,只是打量着我。
我实在是记挂着杨灿灿,硬着头皮,说:“那我走了。”然后扭头,就往外跑,一不留神撞到一个家政人员身上,她正走进来,手里扛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相框。我撞在相框背面的木头上,撞得有点疼,顾不得去揉,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急匆匆地跑了。
然后,我听到了在我身后传来玻璃砸碎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金主站了起来,那相框就掉在他的脚边,满地都是碎玻璃渣。
我没有多想,就扭头,跑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