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还是瓢泼大雨,腾出无数的水汽。医院的前院里树木亭亭如盖,被雨一打,翻出哗啦啦的响声。
明叔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走过来:“张小姐,今天雨大,您还要去飞机场吗?”
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就算赶去飞机场,我也不见得赶得上航班,更何况看明叔接电话的那个恭敬表情,似乎电话是金主打过来。再听明叔这样的说话口气,我能猜到金主其实是在委婉地告诉我,他并不希望我去赶飞机。
可我心里不好受,就算回到别墅里,对着金主,我是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的,就转头对明叔说:“我饿了,我想先吃饭。”
这个要求,不过分。明叔立即答应了。司机把车开过来,直接开到台阶边,明叔上前替我开了后门,我顺从地上了车,然后明叔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吩咐司机一句,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去安排。
不过十几分钟后,车子就直接开进了一家会所的车库。明叔领着我坐员工专用电梯,他按下了三楼。
三楼电梯一开,我等着明叔先走出来,然而明叔却不动,手按在开门的按钮上,那意思是非要等我先出来。我便先走出电梯,然后明叔才跟出来。
就有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迎过来,殷勤地说:“秦先生,您来了。”他虽然话是对明叔说的,但却是将一张笑脸正对着我。
我低着头,还是明叔上前:“方经理,还是竹篁轩?”
方经理陪着笑脸:“在竹篁轩。”然后他走在前头,十分热情地引着路:“这边请。”他也看出来我不太乐意说话,除了殷勤的引路,没有说多余的话。
有漂亮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见我们走近,就嫣然巧笑地替我们打开了门。方经理送我们走进竹篁轩,又热情地跟明叔说了两句话,又从女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递了过去,朝我欠欠身,这才离开。出门的时候,他不忘轻轻巧巧地将门带上。
我其实并不饿,没有去接明叔递过来的菜单,只是说:“随便吃什么吧!”我低头看着桌布,上面满是竹叶暗纹,组成朵朵花团,锦簇里透着几分萧索与几分清冷。
明叔便点菜。房间里很安静,他的声音显得很清晰。等他点完菜,我抬起眼看着他:“再来瓶白酒。”看出来明叔的为难,抢在他开口之前,我坚持,“明叔,你不用劝了,我知道轻重,但我就是想喝。”
明叔示意可以上菜了,女服务员就走出了房间关上门,他这才开口:“张小姐,您不能碰酒。”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时候消失,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声音不由自主哽咽起来:“就喝一点,行不行?就一点点。我实在是难受,就喝一点点,只要你不说,他不会发现的。”
桌上有茶壶与茶杯,明叔为我倒了一杯茶,很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张小姐,霍先生已经不高兴了。其实——”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次的事,牵连很广,霍先生也有为难的地方。霍先生能为您做的,都已经做了,至少现在杨先生的生命可以得到保证。”
我愣了一下:“他不是很厉害吗?”
明叔深深地看着我:“但并非一家独大。仅凭杨氏与温家,不足以构成威胁。”
我倒吸一口冷气。搞了半天,那个杨不凡,霍太太,连同霍太太的娘家温家,也都是棋子啊!真正的大佬还躲在幕后,还没有走到台前来。商场这潭水实在是太深了,我以为快要看到底了,没想到离潭底还远着呢!
我回忆了一下那天,动手重伤杨灿灿的,其实是金主安排过去的卧底!我咬着嘴唇:“是不是原先你们的计划里,杨灿灿会死?还有,我也很能会死?”
冒充霍太太的人,那些金主的卧底一时“失手”,不小心让杨灿灿死了,那杨不凡就不再是杨氏的总裁,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幕后主使弃子。
这是除掉杨不凡的好机会,可以小小地打击一下幕后主使,而且金主很容易撇干净。何况砸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我跟着杨灿灿一起死了,金主会少很多麻烦。
无论我是作为杨家养女,还是作为金主在外头的人,都是一个麻烦,毕竟金主一直都对我心存怀疑,怀疑我是一只披着白兔皮的商业间谍。
明叔没有替金主掩饰:“霍先生后来改主意了。”
要不是金主突然改主意,也许我跟杨灿灿都不在这个世上了。也许他权衡了一下,觉得留着我们更有用。作为商人,他的做法无可指摘,我并不执着于探究事情的真相,去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
我只是难过,我跟杨灿灿只是安安分分地念书,安安分分地工作,安安分分地过我们普通的日子,没想到,却卷进这样的是非当中。
或者说,我们一早就在是非里了,兜兜转转,最终没有躲掉被卷入的命运。
女服务员敲了门,依次送上菜后,就走到外头去了。明叔也没有吃午饭,但是却站在一边,替我布菜:“张小姐,您多少吃一点。”
我只吃了一口饭,就放下筷子:“明叔,你去吃饭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看明叔没有动,猜到他不打算离开,就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去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