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生气,但是我还是要去。我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霍先生,请您放行。”
金主靠着门,过了几秒钟,黑掉的脸色慢慢地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他眯着眼睛,甚至还笑了起来:“想想杨灿灿。”
现在,这个世上,除了杨灿灿,再也没有别的能威胁到我了。我凄惨地笑着:“就去看看而已。霍先生,您就让我去看看吧!”
金主语气淡淡的,:“不行!”
他把话说得一点余地都没有,但是,我真的很想去,就抬起头,咬着嘴唇,哀求着:“霍先生,我求您,求您同意我去看一看吧!我一个人就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的。”
家政阿姨悄悄地出去了,并且带上了门。金主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很随意地笑着:“就这样求我?”
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慢慢地地脱掉了睡衣,慢慢地爬下来,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往金主身上靠过去,却被金主一手捏住了手腕。他在我的脸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口气不冷不热的:“除了这招,你还会点别的吗?”
我的手腕被他捏得很疼,抬头去看金主,在壁灯里,他的笑容有些模糊不清,而目光深沉得可怕。我心灰意冷,笑得很凄然:“霍先生,你看,我连这招都做不好。”我低垂下眼睛,去看地面,这边的卧室是木板地面,一看质量就很好,木板之间紧密地贴着,而且那么多块的木板,没有一块颜色与别的不一样。
地板明明是很温暖的颜色,我却觉得这样的温暖是假装出来的,骨子里凄凉得可怕。头再低了低,我忍不住哭了。
金主伸手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口气陡然转冷:“小白,我花了钱,可不是来看你这张苦瓜脸!你连笑都不会了吗?”他手上一用力,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说:“还哭!”
我满脸都是泪水,极力把嘴往上弯,拼命地去忍泪,但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情绪,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掉。
金主脸色彻底绿了,他丢开了我,再一次摔门而去。
连续多少个小时都没有休息好,我的确也累了,哭了一会儿,晃了晃神,爬了回去,闷头就睡。这一觉,我睡得时间很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家政阿姨站在床边,笑得很客气:“张小姐,您醒了。”
我下意识的偏过脸,床的另一边被整理得很整洁。枕头跟枕巾都换过了,比我睡的这一边的新一些。我觉得有点奇怪,伸手摸了摸,被子里还有余温,就转过头,问:“霍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家政阿姨还是很镇定:“张小姐,霍先生早就出去了,吩咐今晚不回家吃饭。”
很显然,金主是才走不久的,家政阿姨没有跟我说实话。她这么说,肯定是金主的意思,我当然不会多问,更不会去想金主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家政阿姨很客气地笑笑:“司机在,张小姐,您是现在去扫墓吗?”
我疑心我听错了:“什么?”
家政阿姨面带微笑,轻言细语地说:“张小姐,您是打算马上去呢?还是明天去?”
这些话是家政阿姨说出口的,但其实金主点了头。本来惹到了金主,我以为他不会放行了,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同意!我立即掀开被子,跳下来:“我马上就走。”然后,我就听到花瓶破碎的声音。
家政阿姨就笑着说:“哦,张小姐,新来了一位阿姨在打扫卫生,毛手毛脚的,打扰到您了。”
这个新来的阿姨真悲剧,金主家里的东西可不便宜,没准儿她几十年的工资加起来都赔不起这个花瓶。不过,我不打算多管,想着金主虽然同意我去,但是他心里是不赞同的,就打算早去早回。
现在不是早晚高峰,开车的话,从这边到家那边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陵园晚上七点才关门,反正金主在外头应酬至少要到八九点才能回来,我这会子过去,说不定还能赶在他过来之前回来。
我就说:“给我十分钟,我就好。厨房有面包吗?我带着路上吃。”
家政阿姨一一答应着:“张小姐,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花束!”说完这句话,她就抬着头,微笑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还有什么要求。
说真的,家政阿姨的服务都是很到位的,我想不到的,她们总能提前想到,并且为我办的妥妥当当。我就说:“我换衣服,一会儿就下楼。”
家政阿姨用那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朝我微微点头示意,什么都没有说,就带上门出去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我让司机跟家政阿姨在大门口等我,一个人捧着三束花往里头走。静园公墓依山而建,从山下望去,墓地掩映在苍翠的松柏中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在苍茫的暮色里,显得十分的惨淡与凄凉。
杨灿灿奶奶跟杨灿灿的爷爷葬在一起,两个老人慈祥的微笑凝固在墓碑上的照片里。我默默地在他们墓前放了花,然后,再往上走,找到妈妈跟杨灿灿妈妈的墓。她们两个人生前是最好的朋友,死后的长眠之地靠得很近。
我站在她们的墓碑前,发呆。墓碑上镶嵌的照片里,她们笑得很好看,仿佛从没有遭遇过任何的不幸。我放下了花,在墓边找了一块石板坐下来,往山下看,风挺大的,我的眼角刚刚沁出一点泪水,就被风吹干了。
然后我看到一个身影,从山下往这边走来,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等他走到我的身边,在妈妈的墓前放下了花,我才反应过来,站起来:“爸——哦,张总,您怎么有空过来?”
这些年,他过得很滋润,身材保持得不错,不显老,看上去不到四十岁,比我的记忆中的他更显得精神焕发。他对我笑了笑:“小小,我看看你妈妈,没想到看到你了。”
我打量了一下他,目光慢慢地冷了。他还穿着打高尔夫的衣服,很显然,他是匆匆从高尔夫球场赶过来,不是诚心来拜祭妈妈的。我镇定了一下:“你找我有事?”
爸爸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很坦然地扶着我的肩膀,感慨地说:“小小,你长大了,爸爸看到你长大了,真欣慰。”
在妈妈的墓前,我没有心情陪他演父女情深的戏码。我不是妈妈,到死还幻想着他有一天会良心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越来越清醒,既然他当初对我们母女那么绝情,到今天更不可能回心转意。
找上我,他肯定另有所图。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经过明叔的事,金主在我身边安排的人,都是很靠谱的,所以现在我的所有行踪都掌握在金主手里。爸爸能找到我,肯定是金主在背后让人说出去的,我不知道金主那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做这些,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对金主来说,在利益面前,其他的都是浮云。
我很平静的看着爸爸:“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走了。”
爸爸一副好父亲的样子,仿佛他从来没有干过伤害我的事,很自然地摸了摸墓碑,然后转过头,对我笑:“小小,我们先回家吧!”
我冷笑,重复了一遍:“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