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缠上的人,是我爸爸,一个有妻有女的男人,趾高气扬地来妈妈面前示威,打出来的旗号就是真爱无罪。现在孙倩做了别人的妻子后,竟然还有脸奉劝别人不要去缠着他老公!
更何况,她现在是对一个连缠她老公的一丁点实际行动都没有的人,说这一番话!
我现在也不想去想爸爸、岑静、孙倩这几个人,在这次的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是在一步步地把我往绝境里逼。
我从网吧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我随便在街边买了一个鸡蛋煎饼,一口口地吃掉,左拐右拐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个可以打公用电话的报亭。
报亭的老板在看城市的晚报,一叠报纸摊开,我瞟了一眼,报纸的一个版面,都是在报道我的事。我把头低了低,这个公用电话有些旧了,好几个按键上的数字都模糊了,我打的是金主的私人号码,用力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去。
没过多久,电话那边有了反应,是冰冷而客气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我不知道金主双拼别墅的座机,就拨了他在市中心那套房子的电话。座机很快就被接起来,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声。我才一听到,就挂了电话,茫然了一会儿,默默地将一块钱硬币放在电话旁边的铁盒子里,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昏暗的夜色里。
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心里隐隐有这种猜想,今天我遇到的这些事,很可能是金主默许的。而现在,我的这个电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果然,金主不需要直接动手,只是稍稍地利用别人一下子,就可以把我的生活毁个干净彻底。
街道还很热闹,我站在一盏路灯下,目光落在马路上,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往前开去,这些车主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而我却没有。
学校回不去了,而金主的那些房子,这一刻,我一点也不想过去。
也许是我的不“识趣”,让金主不爽了,所以,他才会惩罚性地毁掉了我的名声,让我再也无法做一个普通的学生。
网上那么多所谓的证据,还有那么多人在异口同声,七分真加三分伪造,彻底落实了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三,是一个不顾亲情的不孝女,是一个不知羞愧的小姐,是一个过街老鼠,就该人人喊打,就该被人用唾沫一口口地淹死!
扭转舆论的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更何况这里头有些事,我的确是做过,无从抵赖。再说,我也没办法跟所有人一再地解释这里头的细枝末节。
只怕到时候,我是越辩越黑。
我心里很清楚。这次的事后,我再也无法以张小白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继续我过去那样普通的生活。没有谁是独立地存在在这个世上,总会有熟人,总会有朋友,总会有同学,而这次的事,则是彻底毁掉了我当初生活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除了还病着的杨灿灿,从今往后,其余的人都会弃我而去。
我有一种预感,无论岑静还有我爸爸是什么态度,金主不会让我去捐骨髓的,但是,他却很乐意看我曾经的世界完完全全坍塌掉。
因为到了这一个地步,除了金主那里,其实,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慢慢地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外滩边。夜晚的江风很大,我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观景台上,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很机械地往前走。
走得多了,两条腿都木掉了,整个人也木掉了。
周围来来往往有很多陌生人,有好多是外地的游客,携家带口的夜游外滩,他们走着蹦着跳着说着笑着乐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家三口迎面走来。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他们穿着亲子装,上面是卡通人物。
那位爸爸样貌有七八分像金主,身上的衣服画着沸羊羊,妈妈那件画着喜羊羊,而爸爸抱着的小女孩的衣服上是美羊羊。那三只羊一看就是画的,要不是那些羊旁边,有硕大的黑字,写着羊的名字,我还真一下子看不出来那是羊。
衣服上的画得虽然很丑,但这一套亲子装穿在他们身上,却显得很和谐,每一寸地方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小女孩很胖,脸圆圆的,手臂上的肉也是一节一节,跟藕节一样。而那个爸爸背后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还斜跨一个小包,但他抱着小女孩,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嫌弃女儿重。妈妈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里头全是吃的。那个妈妈剥开一根玉米肠,递了过去。
小女孩捧着,她东张西望,小手握着玉米肠往小嘴里凑,有小半吃进了她的嘴巴里,大半都漏了出来,全都掉在了爸爸的衣服上,但是那个爸爸竟然一点都没有生气,还笑嘻嘻的。
他们从我身边经过,那个妈妈眉头大声骂:“好好吃!”
小女孩把嘴巴一撇,咯咯地笑起来。
那个爸爸倒是好脾气,停下了脚步,一手抱住小女孩,腾出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往他妻子那边伸了伸:“行了行了。给我拿张纸。”
那个妈妈也停下了脚步:“你就知道惯小孩!”话虽然是骂的,但是却快手快脚掏出来纸巾,也没交到那个爸爸的手上,直接就去擦小孩的嘴巴。
小女孩左躲右闪的,:“要爸爸!要爸爸!”
年轻的妈妈气得直跺脚:“霍小嘉!”
爸爸一挑眉毛,低声哄着:“乖,小嘉乖乖吃肠肠。”他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妻子,嘴角衔着一抹笑,“再不好好吃,妈妈爸爸都要生气咯!”
我看得一阵刺心,飞也是地往前狂奔。
我疯狂地往前跑着,跑着,也不看路。路过路口的时候,我也不管是红灯绿灯,直接往前冲。
有好几辆车被我逼停,停在了路口,然后狂按喇叭。
但我根本就没有去理他们,继续往前跑着。
很多年前,爸爸也是这样抱着我的,妈妈陪在身边,一家三口就这样慢慢地散步。我也曾经在爸爸的怀里撒娇,一口一声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
可一转眼,全都变了。
我没有了家,而我的爸爸却那样地待我,还有我妈妈,而我自己也变成了这个死样子。
活着,还不如死去。
这到底是谁的错?是我的吗?
就算是我的错,这几年,也够我受的,我就算有欠的,也早就还了!为什么还要我过得那么悲催!
遇上了,躲不了,我只能一样样地受着。
是,有些事是我选的,是我自作自受,可另一些事呢?我可以自己选吗?我可以避得掉吗?
除了杨灿灿,所有的人都在逼我,而我在不断地后退!
我悲凉地看着对岸,陆家嘴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城市夜晚很喧闹,但这样的喧闹是不属于我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的是,不过就是谈资。可是,那么多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我淹死。他们得到了宣泄的途径,而我呢?有谁愿意听我去辩白。
是啊,铁证如山,我就算不想认,也只得忍。
我的手紧紧地捏着拳头,心里仿佛燃烧着一把火,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把这个世界都毁掉。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最初的时候,我拥有的那么少,要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可为什么现在连我拥有的这一点点东西也要悉数收回去。
家没了,妈妈没了,杨灿灿妈妈跟奶奶也没了,杨灿灿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至今生死未卜!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我在乎的,和在乎我,悉数将我丢弃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我真的好想报复,如果,现在有一把刀给我,我一定会疯狂地去砍人,就是想毁掉我眼前的一切,见人杀人,见佛杀佛。可是,现在的我,两手空空,连只老鼠都打不死!
别说毁灭世界了,我就连毁灭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我很清楚,金主一直捏着我的软肋。是,人是会变的,每个时期,我最在意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是每一次金主都知道我最在乎什么,然后死死地捏住,逼我不得不“自由”地选择走到他身边。
都说上帝给人关了一扇门时,就会开另一扇窗,可我人生的门窗全给金主封了,而且他还贴上封条,钉上钉子,彻底地绝了我能自己走出去的路。
当我无路可走的时候,我能去的,也只有金主他那里,因为我最在乎的杨灿灿,还在他的手里捏着!
不想选,但又不得不选。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很绝望,也很愤怒,这样的绝望和愤怒都是深到骨子里去的,是扎根在心里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生活里没有多少奇迹,但是有无穷无尽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