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过来,肚子已经平了。麻醉失效,伤口痛得厉害,可我顾不得痛,只是转头看着身边坐着的家政助理:“杨灿灿怎么样了?”
我想坐起来,但是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家政助理说:“张小姐,霍先生为孩子定下了名字,霍暃离。”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孩子已经被送到霍家大宅,由霍老太太抚养。”
霍老太太是金主爷爷霍振濠的三太太,今年七十来岁,抚养过金主的父亲。金主掌管霍氏后,就将霍老太太从外宅接回到霍家祖宅。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这个孩子名义上是金主与霍太太的婚生子,但是照现在这个情景,霍太太肯定是不会照顾的,所以交给霍老太太抚养,又妥当又名正言顺。
虽然早就做好看不到孩子一眼的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我还是很难过。
不过,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伤口痛,心更痛,我的眼泪直往外头冒。
家政助理的口气依旧是很客气:“张小姐,霍先生已经回香港了,最近会比较忙。”房间里,除了她这一个家政助理,没有其他人在。她看看四周,凑近了一些,低声说,“您何必跟霍先生倔呢!霍先生生气了,您也不好过,不是吗?”
这一阵疼痛过了,我终于缓过劲来,轻声问:“杨灿灿呢?”
家政助理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往外头看,然后我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一步接着一步,不过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轻。
我一个经历,这是金主的脚步声,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家政助理叹了一口气,递给我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婴儿照。孩子看起来还不如一个水瓶那么大,皮肤皱着而且红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我愣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忍不住浑身哆嗦:“我的孩子么?”
家政助理没有否认:“孩子很健康,如果您想看,定期有照片和视频。”她低垂着眼,“如果您的身体允许,会安排您去见杨先生。”
我顿时僵住,几乎怀疑我听错了。
家政助理微笑:“杨先生就在附近的疗养院里,如果您还想见杨先生的话,请配合调理身体。”
有些话,明知道是假的,也会去信。因为除了去相信,也没有更好的出路。
我的手指慢慢地握紧:“我再信一次。”侧过脸去看另一边,窗帘已经拉上,看不到外面的天空,我口气很轻,很缓,“最后一次。”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到底是有个念想。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慢慢地恢复过来。等到了初夏的时候,我除了肚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其余跟没生小孩之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金主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是故意冷落我,让我清醒一点。作为他圈养的笼中鸟,我没有资格任性。
如果我主动一把,也许我跟他的关系还可能回暖,只是,我根本就不想去曲意逢迎,宁愿呆在空荡荡的卧室里,连楼都不下,一个人,静静地回忆从前跟杨灿灿朝夕相处的那些岁月。
那些岁月,是淡淡的暖,现在一点点地回想起来,却是深深的痛。
曾经以为我的爱情在天边,可走过了许多山,淌过了许多水,却发现我在最好的年纪已经遇到了最好的人,只可惜我一直没有在意,到了今时今日,只能在回忆去爱。
四月的最后一天,是杨灿灿的生日,我接到了一条短信。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归属地查询是本地。
这条短信很短,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只有两个简体字“等你”。
家政助理一直站在我身边,并没有去看我的手机短信,却立即去拿了一个行李箱放在我的脚边:“张小姐,这是霍先生为您准备的。”她停顿了一下,“杨先生就在小区的大门口等您。您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我几乎以为我幻听了,立即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家政助理客气地笑了笑:“张小姐,您可以带着行李离开,杨先生就在小区的大门口。”
我立即飞奔了出去。
什么都没有带,我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连拖鞋都来不及换。
跑到了楼下,隐隐约约的,我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不过那是似乎而已。我犹豫了一瞬间,继而飞快地跑了。
很久都没有出去了,我居然还记得小区门口的位置,拼了命往那跑。在离门口还有三米的地方,我停住了脚步。
无数的时光,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大门口外,有一个人穿着宽大的运动服,背着书包,站在那里。他的身边停着的,还是那辆熟悉的二手自行车。
仿佛那些不堪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就跟从前任何一次随意的见面一样,他对着我慢慢地笑起来,笑容灿烂如春日阳光:“我们走吧,小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