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皇子与着这皇女正君在别院后院那梅林中烹茶赏梅嘻乐,阳升本是邀她过去,却是她觉得同几个男子在一块没什么事做也不太想与他们混在一起。如今夙沙韶华将这沈清醉托付给她,她是再不情愿也都得过去了。
还未走近,就听见那梅林中的欢笑声,阳升今日似是格外的高兴,这被凤后压抑许久的十皇子倒是放开了性子。
这已是二月初了,这林中的梅也是不复往日那般傲然独立,独留下那段似有似无的冷香。经了雪的梅枝微微垂着首,那粉白的花蕊突兀的横亘在眼前,竟是有些不自禁地掐下梅枝捏在手中,嗅着那似有似无的清香居然失了神。
失了神的直接后果就是夙沙阳升一下子扑上来,她差点没稳住趔趄了几步险些将身后的主仆二人生生绊倒。
“七姐,我,我不知道。”夙沙阳升若是说这辈子最喜欢的人那就莫过于夙沙栾翛了,纵是夙沙蔺蕤与他也是一父所出,但是于他来说唯有七姐才是最让他在乎的人。虽说知道她不会生气,但难免还是有些心慌。
夙沙栾翛自也不会因这般小事而责怪他,只是瞧见手中那支粉白的雪梅如今折了腰肢躺在手掌心中,略有些情绪。终还是扔了那支残梅牵过了夙沙阳升那无措的手。
夙沙阳升嫩黄的裙裾在空中扬起,双臂搂着夙沙栾翛的胳膊,无暇的眼中闪动着水光,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她。不用看也知道那面纱下的唇角是勾起了哪般的弧度。
许是方才被夙沙栾翛给吓到了,或是这次终于没有在这皇女皇子眼皮子底下走神,沈清醉同着自己的侍人忙向夙沙阳升行了个脆生生的礼。
夙沙阳升性子虽说有些娇蛮,但是却是对人的,于外人他向来是比较温和有礼,不失一分皇家风范。
“免礼。”那双眸子将眼前这主仆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尔后,恍然道“你就是那日在瑶清湖畔被那贺天灵欺负的那个公子啊。”
提起这件事,沈清醉的性子就是再过跳脱,这事关闺誉的事未免让他有些尴尬,又想起那日被那贺天灵欺负时的场景与她那不堪入耳的秽语,就是脸皮再厚再过不在乎的男子也难免脸红,全身发麻。
夙沙阳升本是无心之举,在瞧着这沈家公子那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出来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本就是个不知事的,虽说从小由凤后养大,却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哪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到后来,真是慌了神。
“那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回头那碧左相家的公子问起,你便同他说那日之事就算是记得也得当作不记得。知道?”
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七姐说的总是没错的。
梅林中心特意开了一块空地来造了一座闲庭,一方石桌,以便游乐。而今这林中的男子许是在宫中家中呆的时间太长,倒是若无旁人般在梅林中四处奔跑,一路欢笑,一路的厉叫,有些磨人耳。
夙沙蔺蕤在此她倒是没什么好讶异的,因她这人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而那碧落宁在此到叫人有些觉得似瞧见这快要颓零的冷梅眨眼间又重新开放般奇异。沈清醉跟着她自是没什么好玩的,但是跟着夙沙阳升便可少些顾忌少些拘束,她也懒得去管他。
“你不是不来么,怎的?又来凑什么热闹,还有,那明明一直跟在老四身后的沈家幺子怎么又跟着你了?”
右相洛炎家的四子洛雪槿与百年世家水家嫡系水荧雒并称京都双绝公子。何谓双绝,便是容色绝丽,琴艺超绝,画技脱俗,茶道入臻境,家世背景更是无人能及。较于水家公子,这洛雪槿因是当朝右相洛炎之子便比之更为为人所知。幼时因着随父入宫见凤后,凤后见他举止优雅,落落大方,谈吐不俗,少年之龄就已露倾城之姿,便将他指给了当时膝下唯一的儿子五皇子夙沙阜淳做了伴驾。
自小便跟在皇女皇子身边长大,接触的人自是不少,市面也见过不少。后在随五皇子上书房读书时正好遇到女帝前来验考,而他因为当场临场不乱,冷静以对考题,不凡的学识深得女帝之意。后女帝便在当场赞了他几句,那美名才名气度便被传了出去。
想起初见他时他不过七八岁,面若美玉,用老三的话来说就像刚刚剥壳的水煮鸡蛋,让人看着就想冲上去抱着摸摸再可劲地啃几下。不过也没有人敢真上去捧着他的脸啃几下,他站在离五皇兄不过三步的地方,不曾拉下步子也不曾多迈过一下步子。对谁都是将那宫中女官宫侍教的礼仪学到了十层十,有时中规中矩到让人觉得无趣有时又固执到让人心疼。
许就是年幼时的那份固执才让她记到现在,才那般不惜一切地做出那般不顾一切的事罢。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傻啊。
他因在十三岁那年被接回了家,后她再没有见过他。就是在他与老三成亲那日,她是作为迎亲的一员,端坐在高大的骏马上,看着他的亲姐将一身盛装的他背进了那华丽的十六抬金步辇中。
今日再见已过了六年了,他因为是洛相嫡子五皇子伴读的原因一直在家中待嫁,向洛相提亲的人不少,但也不见她答应谁迎过谁家喜公入府。最后女帝的圣旨下来,才知道洛相不过是在等女帝,而女帝,不过是在等三皇女安定下来,松下口罢了。
洛雪槿嫁给三皇女,做了三皇女唯一的皇夫,那当是贵中之贵,重中之重。
较之当年,眉眼间早已不见那青涩稚嫩之气,如今是满身的贵气逼人,那身气度哪还是陪在五皇兄身边恪守宫规尊卑之礼的洛雪槿。呵,如今已是三皇女夫的他着着一身淡紫宫装,淡色宫绦掐腰,面目沉静,跪坐在席间,在众人谈笑间,煮水烹茶沏茶。那般行云流水,不失大家风范,就是五皇兄这般多才也不见得能像他这般能沏得这般好茶。
夙沙栾翛也不理夙沙蔺蕤的询问,席地坐在了她身旁。
碧落宁虽说是五皇子的妻子,却是尊卑不可废,见着皇女还是得行礼。一番客套后,她面前也多了一杯薄胎青釉杯盛着的清茶。举起茶杯掩角一饮而尽,眼中在众人无意间起了淡淡的笑意。
“三姐夫这手茶艺不知这天下谁人能及。”
“许久不见老七,如今一见不是与我这五皇兄叙叙相思之情却是一来就夸上了雪槿的茶艺。好生叫人心寒啊。”但见这五皇子夙沙阜淳生得与这夙莎栾翛像了三分,言谈举止间带着些当今凤后的影子。
若是论凤后乃是举止最为华贵优雅之人,那这五皇子便是这第二人。五皇子生得美这件事宫中之人谁人不知,可宫外之人不知,只知洛家公子水家公子美极,虽没人见过但相传的人多了,那洛家公子水家公子就是美极的。这五皇子是凤后所出,自小便由凤后亲自教导,从不借别人之手,言谈行步间神似凤后也是正常的。
这五皇子可以说是女帝子嗣中长得最好的,便是美如当今凤后当年冠宠六宫的眉贵君也是不及的,才堪堪十岁,那清丽绝色倾城之姿便如何也掩不住。那本是要在十三岁才戴上的面纱在十岁那年便被戴上。
而今他不过双十年华,正值最美之际,那般美丽,就是作为嫡亲兄妹的夙沙栾翛难免也有些慌神。
“五皇兄倒是喜欢调侃我,我不过就是说了句三姐夫好的,你就这般不乐意了?”
“哼,当真以为我这般小气?”美人微嗔那是令人心醉的,那纤纤素手落到肩上也没有多少痛楚,不过是姊妹间的嬉闹罢了。
伸手扶了扶发髻,正了正珠钗,才又正色道“你倒是忘了我这五皇兄罢,你那小侄子念了你些许日子了,也不见你去瞧他一眼。总是问着我,七姑姑呢,七姑姑呢,倒是你这没良心的也不来瞧瞧我瞧瞧你那一双侄女侄子。”
夙沙栾翛对着自家五皇兄向来是没辙,他也不骂你他也不打你,就在那众人面前拐弯抹角地数落着你。每次这样,避免老三那没心没肺的一直看好戏,在他还未起劲时便开始认错,不过这次他倒象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她。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每次都这样,道了歉就算完了?我就这般好打发?”
“五皇兄,无论怎样,我都听你的。”
“哼,听我的,你又何时真真听过我的,算了,我和你置什么气。”倚于机沿的手肘动了动,双手交握在一起,狭长的凤眼抬起,瞧着闲庭外的一处道“你就将那顶上的梅枝摘下来我就原谅你了。”
碧落宁这般场面见得多了,不过是他们兄妹见面时打打闹闹的把戏,平日里也没见这五皇子真罚这七皇女什么,今日倒是要作真了。
“阜淳,七殿下身子本就弱,怎地能让七殿下去折那梅树顶的梅枝呢。”况这七殿下也不像懂武的,莫不是要以她这千金之体去爬树?在座的都是龙女龙子,她可不是,这瞧见七殿下的狼狈样难免不会被人穿小鞋。
五皇子自当是不知道她这心中的一番想法,只是冷哼一下也就这么看着夙沙栾翛,略长的指甲敲击着几面,到让四周都静了下来。
“落宁,老七可是五弟的亲妹子,难不成他还会害她?你就坐着别跟着掺和了。”别给我都不成了?”
原本喧闹的梅林也不知是有了如何默契,竟在一时就静了下来,本在各处玩闹的众人均瞧着那闲庭中,打量着那庭中之人思量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带着沈家清醉碧家落卿在梅林中穿花嬉戏的十皇子觉出了气氛不对,撇下两人进了闲庭。
还未问出口便觉得一阵风自身边刮过,刚一转身,那雪色的身影裹着狐裘踏着梅树枝头若天人般落到了自己面前,手中还拿着一枝青梅。他明明记得,那棵青梅树可是林中最高的一棵梅树。
望着自家五皇兄握着那枝青梅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就浑身一抖,难道是他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