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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此生定不相负
书名：霡霂云飒 作者：沐古月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9 字数：4018
冷……好冷……
热……好热……
身子像是在水火中煎熬，然而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也昏不过去，在半梦半醒间在冰火两重天中徘徊。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依旧不能再流泪了，雨神哥哥不喜欢……夔瑟缩在草垛里，身上的衣服再一次又湿又破，漂亮的脸蛋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光泽。
他想到曾经被雨神哥哥那么温柔的对待过，现在却找不到人影，不知不觉中就在心中堆满了委屈和抱怨。“哥哥……雨神哥哥……”一声声唤着，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而隐在暗处的霡霂，却非常心痛地看着他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不能哭、不能心软！之前对他那么好，喂他吃饭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给他驱寒保暖，但前提必须是他能像自己记忆中的那样茁壮成长。虽然有揠苗助长的嫌疑，但是霡霂此时却顾不得了。当夔的身子完全好了的时候，霡霂离开了他，这次他并没有像记忆中那样是明着丢弃他，而是为他造了个梦。
梦中，是美好的春天，山花烂漫的季节。
霡霂牵着夔的手走在山路上，野花随风飘舞，美丽的蝴蝶和勤劳的蜜蜂也随处可见。
嗅着花香，夔露出洁白如玉的小胳膊，对蝴蝶招招手。在霡霂惊讶的眼光中，夔得意地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几只蝴蝶凑到霡霂眼前，讨喜般地道：“雨神哥哥，你看！好漂亮好可爱……”
霡霂只是微微一怔，也随着他一起笑开了。
大手揉了揉夔的头发，霡霂对他说：“长念，你有什么愿望吗？”
夔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有……”
好像看到霡霂的眼睛里有些微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他自觉不好，及时改了口。他突然变得忧郁起来，“我想让我母亲来接我回去。”
霡霂挑了挑眉，夔的母亲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多半是已经去世。只是，夔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丽而聪慧的女子。他突然想到自己不曾听夔说起过他的母亲，而自己也从未问过。当下想起，只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已经多得不能再多了……带着这份歉疚，霡霂问：“你母亲有说过去哪里吗？”或许，重生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帮助夔找到他的母亲，当今的妖界王后。
“没有……”夔委屈地瘪了瘪嘴，眼泪就快要落下来了，“她让我在那里等着的……”
轻叹着，霡霂半蹲着将夔的头压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别哭。你还有更重的责任要担，答应我，你会坚强起来？”
明知道现在对他说，他也许根本就听不明白，但是霡霂还是说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的前途毁在自己手里。“长念，你将成为一界之主，只有这样才能与我执手天下、相伴终生啊。”也不知这一世，你还会不会爱上我，但是无论结果，你一定要拥有自保的能力。
终究下定了决心，将夔的身子扶正了，擦了擦他的眼泪，霡霂一字一句地对夔说：“想、要、就、去、争、取！”
夔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听不懂这些话。但是至少有一个意思他听明白了，霡霂不许他哭。
无奈地吻了吻夔的额头，霡霂说：“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你想母亲，那就去找你母亲吧。你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有办法活下去。我走了。”
四散的花瓣瞬间飞逝……
天地也开始旋转……
夔大声叫喊着从梦中惊醒：“不要！不要丢下我！”
看一眼四周，夔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屋里还留着暖和的味道，可是那人……却不见了。心下顿时慌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这么穿着亵衣开门奔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流泪，嘴里大喊着“雨神哥哥，不要丢下我”！最后，夔终于跑不动了、也喊不动了，他躲在被雪覆盖了一半的湿湿的草垛里避风。
他不知道，就在他赤脚奔出屋子的时候，霡霂紧跟着就随他奔了出来。
霡霂一直隐身在屋内看着睡梦中的夔，但是他没有想到夔会这样激动。印象中的夔，在小时候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即使自己将他甩得远远的，他总是能追上来，然后死死黏着自己说“我喜欢你”或者“你扔不掉我”这类话。
难道，自己重生了，事实就会发生改变吗？
霡霂有点不确信地想：是不是历史的轨迹发生的变化？是不是，自己可以就此放手，不再爱他？也不让他爱上我，就这么放了彼此得到自由呢？
察觉到自己口中的咸味，霡霂用手一抹，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渍。
暴风雪来得凶猛，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夔的牙齿也不停地上下打战，口中吐出微弱的热气……他昏沉沉地想：都抛弃我了么？父亲不要我，母亲也不要我了，现在雨神哥哥也不要我了……呜呜……好冷啊……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雨神哥哥怜惜而心痛的眼神……
看着昏倒在自己怀中的夔，霡霂才知道，自己是丢不下他的。以前没能丢下，现在更不能了。以前是故意，现在确是不忍心，呵呵……霡霂讽刺地想，若是以前，自己若是知道结局是定然不会心软的吧。
再次醒来，已经隔世，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柔软。罢了罢了……既然是宿命，是羁绊，那就躲不掉了，又何必去躲？
施了仙术为夔弄干衣服。随手将稻草拽下一些，轻吹一口气让稻草变成一件外套，然后披在夔身上。下一瞬，抱起夔化作一阵人影迅速回到他们原来住的小屋。将人放到床上，霡霂将被子掖好，再摸上夔的额头时，蹙了蹙眉，心道：果然还是发烧了。
以前这孩子的身子不是很禁得住熬么？怎么会这么容易病倒……不及多想，霡霂立刻做了决定，总之是不能让他的脑子烧坏了。
为他敷上了毛巾，霡霂走到不远处的桌前，手中幻化的空气凝成一只冰碗，放在桌上。
只见他右手在左手手腕上一划，便流下了鲜红的血液，直人碗里。霡霂额上出现一个淡蓝色的水滴印记，且印记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滴满一碗才松手，霡霂的手腕恢复原样，竟没有一丝割破的痕迹！而那碗里的血液冒着气，也不知是冷气还是热气，居然还隐约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端起碗，霡霂皱了皱眉，却还是将碗中的血送入了夔嘴里。
但是夔却没有咽下去，好像在梦里也不安稳，排斥着嘴里的味道，始终不肯吞咽。
扶着夔小小的身子，霡霂将人靠在自己胸前，抽出一只手挠了挠夔的咽喉。
下了禁制结界的口吐不出嘴里的东西，夔终于不得已地吞下了口中黏糊糊的血液，却再也不愿意张口。
霡霂轻声哄道：“喝了就不怕冷了，乖。”
雨神之泪，可以清毒素；雨神之血，可以御寒毒。却没有一个雨神会告诉别人，自己的血液有这种作用，毕竟没有哪个是活着不耐烦了，想要自己的生活变得很不消停。
在睡梦中，夔觉得自己口中塞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自己很不喜欢，但是又吐不出去。急得他快要掉眼泪，却被人一挠咽喉就全部咽了下去，随之一股暖流滑入自己的体内，驱赶了身上的寒意。但是他不喜欢这种黏黏的感觉，所以尽管那人再哄自己，也不愿意再张口。
但是他随后感觉到自己被放平了，然后软软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硬是撬开了自己的唇齿。不！是很舒服的感觉，软软的，很舒服，舒服得让人想要叹息。却在自己放松的那一刻，黏黏的东西又滑进了自己的嘴里，但是那软软的东西却没有离开，让我想出声阻止都不行。
夔抬了抬手，想要阻止，可是他的手臂还是酸软得很，没有一点力气。
直到咽下了所有的黏液，那软软的东西才退了出去。夔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又不想那软软的东西就这么离开了。所以当那软软的东西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夔很配合的张开了牙齿，忍着呕吐感迅速咽下了那些黏液。但是那软软的东西只是突然停了一下，就迅速离开了。夔懊恼地很，期待着下一次，他一定要捉到这软软的东西，然后看看是什么东西。就算他现在眼睛睁不开，可是牙齿还是能动的！
夔却没有等到那软软的东西，而是又被扶起来，然后嘴唇碰到了冰冰的碗沿。
“啊！”惊呼一声，那碗里的液体趁机倒进了自己口中。
痛苦地揪着脸，夔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一灌到底，喝完了所有碗里的东西。
他不知道霡霂此时的表情，那是特别纠结的，却又仿佛是有些疑惑。
“长念，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低低地问着，霡霂等着夔的回应。他有感觉到，就在喂药的某个时间，他的长念回来了。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却在自己面前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一时间，霡霂有些迷惘，难道自己喜欢的只是长大后的夔？摇了摇头，霡霂将这种念头抛诸脑后，以前是觉得他黏着我是因为缺少关爱，而不是真的喜欢上我这个人，现在怎么倒是又怀疑起自己来了？不喜欢他，怎么会对他这么小的身子也能产生欲念？霡霂自认自己不是圣人，但也不会有恋童癖。
算了，他这个样子，不是重生后失忆了，就是原来的夔。霡霂倒是希望，这就是原来的夔，没有经受过万年的等待，没有爱得那么痛苦！霡霂知道夔很爱自己，但是自己却没有那么深重的爱恋。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事实，否则自己就不会为了人间几次放弃这段感情。霡霂从出生开始，就受着教导，要如何如何才算得上是一个正义的雨神，要如何如何才能被称作“雨神”，所以这根深蒂固的念头是无法放弃了。
曾经庞大的雨师世家，传到玄冥这一代，就只剩下少许几个有资格成为雨师的仙人。所以在家族里，长辈们不惜以身作则的教导下，玄冥终于成为了一个可以肩负雨神之职的仙人。
从先代雨神开始传下的本领，就是这么被玄冥发挥到了极致。所以在他脱颖而出，战胜所有对手被提拔为雨师的时候，玄冥更是得到了族里长辈们的支持，将世代传下的巨大法术转给了玄冥。至此，又击败所有有能力的雨师，被玉帝封神。而在他封神的那一刻，族里的人便与他划清了界限，不再往来。原因无二，这是族里的规矩。是为了不让雨神有任何挂念，处理事情更公正严明，将正义进行到底。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误事。
所以“雨神”是孤独的，玄冥得到了雨神的职位却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他成为了玉帝的左右手，而他原本就不多的朋友却又一个个离他而去。玄冥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雨神，变得冷漠、高傲、却也公正。
看着夔慢慢睡得轻松，霡霂叹息一声，“如果说你只是缺乏安全感害怕孤独，那我又何尝不是贪恋你的温柔呢？”
有时候，我也在想，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个雨神？其实当一个小小的散仙也蛮好不是么……呵呵……恐怕不行的吧，那群老家伙……唉，也不知道还活着几个，都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白白牺牲了吧。
“我答应过你，来世再不负你。所以我不会再管仙界，不会再管什么其他的了，等你醒来我们就隐世而居吧。”
“你是不是重生，是不是失忆都没关系了，这一世再不负你。”
似乎想到了什么，霡霂又看着夔，伸出手抚摸着他小小的身子，叹息着补充道：“无论你以后是什么选择，我都等你长大，尊重你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