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他上小学不久时候的事,一天,在家中,他偶然见到桌案上有一套《邓小平文选》,好象是上下两册,随手翻开来看,尽管还不怎么看得懂,但他知道,那里面用大量的篇幅介绍的都是如何拨乱反正的,留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刻,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直到2004年,在看影片《邓小平》过程中,他还能够跟身边的朋友说起这部影片最触动他的地方是什么。他是流着眼泪看完这部影片的。
在生活中往往有一些原因有可能影响一个人某一阶段乃至一生。
也就这个时候,他已忘记是在什么刊物上读到的一句话,正是这句话,决定了他后来的读书原则.这句话说的是,即使是难懂的书,也要读下去,只要读下去,总是会有收获的.自此,他宁愿读超出理解能力许多的大书,也不读低劣通俗的书籍。
在学生身上,如果硬要找出大量阅读课外读物而立刻达到立杆见影效果的话.那就是在不知不觉间提高的写作水平.逛书店对黄蕴来说永远都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闻着书籍散发出的油墨香味,看着身边那么多男男女女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各种书籍,和听着他们偶尔小声的交谈,置身在这样一个氛围内,即便是一个大老粗也会渐渐地受到感染的吧。
当了解到新华书店二楼将有特价书,他从几天头里就开始翘首以待。
促销的第一天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
走进二楼,他震惊了,被眼前琳琅满目的书籍震惊了,原以为,促销的只是一些被挤压的卖不出去的书籍,而且,他还惊奇的发现这里居然是开架销售,那可是他所经历的书店第一次开架销售。
他尽情地挑拣着好书。
“把你手中的《京华烟云》给我吧,你就一本,没法看的。”他身边的一个女青年说。
他看看自己拿的下册的《京华烟云》,又看看那个女青年拿的上册的《京华烟云》,想了一想,最终还是给她了,虽然不免心疼,谁让人家是女的呢,总得让着点吧。
当他一进入青春期的时候,也就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便和所有这个年龄阶段的人一样开始注意身边的异性同学了,并试着同她们交往。
那是在一堂自然课上,老师讲了可以通过触摸脉搏的震动测出心脏跳动的次数。
他没有听明白,就问他的女同桌,她就在黄蕴的手腕上示范了一遍。
他当时和女同桌课上课下的交流来往在部分同学那里是有议论的。
“没有人像他那样和女同桌正日拉拉扯扯、泡在一起的,敢情是一个色鬼。”一个同学这样说。
有一次,黄蕴跟她说,有你在的时候,我会安下心学习的,对我的学习起一个监督作用。她说,我从来没有监督过你学习。黄蕴说,你是否监督并不重要,只要我是这样感觉的就可以了。
就是这样,冲着她们,他也总尽力表现自己。高小那一年,他在翻阅之前的算术课本的时候,偶然发现以前那令他头痛的四则混合运算等习题突然变得异常简单,他明白了,通过自学也比课堂上看不清老师板书的他光靠听老师讲来得快,他想,如果老师们做到因材施教、因人施教,而不是增加学生负担提高分数,那该有多大意义啊。
小学四年级,黄蕴终于告别“转头加石板”的年代,在此之前,每当我看到其他学校的同学能够趴在木质书桌前,虽然是三个同学挤在一张课桌前,黄蕴感觉到的是他们非常非常幸福。
现在的孩子是无法体会、感受,甚至是想象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他们的学习生活环境,就如同他们也无法体会、感受,甚至是想象上一代即“文革”前夕的父辈们的学习生活条件的,时代造成的隔阂或许是会永远存在下去的。
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赵忠良老师是黄蕴学生时代最不能忘记可以说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位任课老师。当时,他教他们语文。
第二学期开学不久,赵忠良老师给他们布置一篇自命题作文,写一写正月十五看灯展时的情景。
他写了,文中用了一些在当时的语文教材里还没有学到的词,比如星罗棋布。
在第二周的作文课上,他的作文被当作范文由老师亲自声情并茂地朗读了。
最后,老师问:“同学们,你们相信这篇作文是黄蕴写的吗?反正我是相信是他写的。”
“是,是他写的”同学们纷纷地嚷着。
正是由于赵忠良老师的信任,才使他至少在写作上从来没有自卑过。
有一天晚上,同学们上着晚自习,书桌上摆满了同学们自各准备的蜡烛。自习即将结束时,赵忠良老师走了进来,跟同学们说:“打断一下,同学们,过几天,我教你们几段舞蹈、戏剧,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们化装。”同学们听了,顿时欢呼起来,个个跃跃欲试,黄蕴也一样,盼着那一天早些到来。
但迫于学校方面的压力,这个计划最终泡汤了。
最让他难忘的还有赵忠良老师在班里举行的朗读比赛,从一开始就号召大家积极参与,说发现好的苗子还要推荐到县里省里乃至全国参加比赛。
他也做了精心准备,是一首陈毅的诗,他反复吟诵:“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终于轮到他朗诵了,他站起身来,摁住书桌,拼命抑制内心的激动和紧张,只听见一个音节一个音节从他口中吐出。
“非常好,诗就是这样朗读的,抑扬顿挫,很有律感。”赵忠良老师带头鼓掌。
尽管那个时候还没有提出所谓的素质教育,但他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赵忠良老师实施的就是素质教育。
若干年后,他最后一次见到赵忠良老师时,他已经不在学校了,我为还年富力强的赵老师离开学校而惋惜。
黄蕴所在学校已经提前退休的原校校主任姓王,有一次,他来到黄蕴所在的班级,对同学们说,他的小卖部新进了酥油饼,里面含有多种氨基酸,吃了对孩子们身体发育有好处。
回到家中,他跟他母亲说了,他母亲告诉我,氨基酸,很多事物都含有丰富的氨基酸,比如花生、杏仁,还有新鲜蔬菜、鱼类等。
那天课间休息,李子文、刘建设和他来到校门口。
“买块冰棍。”李子文说。
卖冰棍的老大娘从她推着卖的白色箱子中取出用厚厚棉被包着的冰棍递过去。
李子文和刘建设走进小卖部买了酥油饼,他跟着进去也买了一个。
转眼他升入初中。
我所在的学校是含有初中的。
进入初一,由于学生多,课桌不够用,班主任王老师就叫家中有和书桌大小相当的桌子的同学回去搬,搬来的同学能够自己决定坐在哪儿。
他家中有一张红色的桌子,大小和眼前的书桌差不多,就举手示意老师。
班主任王老师叫另外一个同学帮他回去搬。
他们来到和家属院仅一墙之隔的母亲的单位。
“妈,我回来搬桌子,就是那张红色的小桌子,用不着,把钥匙给我。”
“不许搬,用坏了。”
“不行啊,同学在外面等着呢。”
“你啊。”
没有办法,他母亲把家中的钥匙给了他。
他们把桌子搬到教室。
“坐哪儿?”班主任老师问。
他指着第一排靠窗户的地方。
“让刘建设和你坐在一起,那个孩子可老实了,可好?”
“嗯。”
他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么随便一指,竟然和罗彩霞成为了邻桌。
记得那是一堂历史课。
“罗彩霞,你说说人类起源的过程?”
罗彩霞用她那非常好听的声音回答,就像朗读,非常流利。
黄蕴开始留意身边的这个女同学,又开始心猿意马了。
罗彩霞不止是黄蕴现在的邻桌,还是他从小学三年级一直到初中毕业的同学。
在一堂语文课上,老师说什么的时候用上了“星罗棋布”这个词,他故意赞了一声:“好一个星罗棋布”——他留意到,坐在他左侧的罗彩霞笑了——亏她还记得。
他们班里好几个男生都喜欢看武侠小说,就像女生看琼瑶的小说,为了看像金庸的、梁羽生的等人的武侠小说,他们中甚至常常在课堂上也偷偷地看,都是在课堂上偷着把书藏在书桌下面的抽斗里,隔一半露出一半,即使被老师没收一样屡教不改。
有一次,放学后,轮到他和同桌打扫卫生。
在某张书桌下面抽斗里,他发现某个同学丢弃的残存的几十页武侠小说,随手翻了一下,讲的是发生在洪武年间的江湖恩怨。一回到家中,他就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一口气读完了。
他不知道书名,无法及时阅读全书,这个让他遗憾了好一阵子。
其实,他最早看到的武侠小说应该是从小人书上看的《玉娇龙》和《霍元甲》,印象都非常深刻,他后来还看原作和据此改变的电视剧,他怎么也忘不了小说中的玉娇龙、罗小虎、李慕白等人物。
没有人知道,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毕业,他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想到自己就要回家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在此之前,他甚至还以为自己永远能够和同学们在一起呢。
毕业考试结束后,全班只有十四个同学。他被安排在前排中间位置,进入总复习,迎接半个月后的中招考试。
有一天已经转入其他学校的严效笑来看他们这些曾经的同学。
“黄蕴还在呢,坐在这儿了怕也不行吧?”严效笑一看见黄蕴笑着说。
“他要是走了,班里就剩下三个同学了。”罗彩霞说。
黄蕴知道,罗彩霞的意思是说他在之前不久的毕业考试成绩是班里第四。
中招考试那天,他早早地来到考点。
考点盘查的非常严格,需一一核对准考证。
“我不进去了,怪不好意思,反正也考不上。”已经走到考场跟前的他们班的班长最终放弃了考试。
他们班的班长,也是黄蕴曾经看好的同学之一。
上午考试结束,黄蕴马上回到家中,边吃午饭边接着听《平凡的世界》。一结束,他就来到公园,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到考场。
在考场,从一个农村来的考生,他问黄蕴哪里能买到口琴,黄蕴告诉他在百货大楼,说完后,他才意识到,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口琴了,恐怕整个县城都已经没有卖的了吧,现在都是用各种乐器,谁还吹口琴呢。
面对着即将离开学校的时候他哭了,哭得特别伤心特别厉害,在此之前,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永远呆在学校里呢。
那个时候他痛苦的经历也激发了他创作的才能。
余辉未尽,惆怅的心带着苦涩的滋味。
哦,秋夜。
秋风是凉的,我的心也是凉的。怎会忘记,那幽幽的秋夜。
回避那死死的盯住的冷冷的目光和那可怕的骂声,直到天黑了下来,才回到那牢笼似的房间,也许,这是不应该有的吧?
那是怎样的压抑怎样阴郁的日子哟,苦涩,谁也不愿品尝的苦涩,怎会这样健忘呢?昔日的往事沉沉关住忆起苦涩的大门。
幽深的余辉铺满了大地,徘徊在大堤和故校之间。
每次出门,时间怎会突然变得这样的漫长,带上课本和厚厚的字典,树枝在沙沙地写着、记着,而今,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破灭了,也许只有文学才是他要走的路,不管如何,笔尖要写出他的体会、心得、态度和情感,每每写出一点什么,他的心情立时开始舒畅了一点。
究竟还是写出来了,总是有了、存在了,他想。
那天晚上,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摆在桌面上的《少年文艺》中的第二届“新芽”写作函授班获奖者与教员的剪影,听着站在窗外他的父亲不时传来的嘲笑声从升入初一开始,他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在他的日记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是苦痛、泪水、压抑,对,还有教育,不用说,那可以看做是他对自己每天所经历的事的思考和感悟——他常常这样想,如果他不懂得那该有多好如果像他们说的不懂得该有多好,那样就不会有痛苦了。
翻开他的日记,就会发现,从他笔端流出的更多的不是对他日复一日痛苦的累积的实录,而是他借助诗歌和短文抒发我面对自己所经历的痛苦的感触和思考。他不这样写,他在日记中记载的永远永远都只能是单调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