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薄老先生归去时,天色已有些偏黑,马车疾行在街道大路上,路两旁灯火通明,正是各家酒肆、茶馆热闹之时。
小桃花挑起帘子,凉风飕飕迎面,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看着前方不远处挂着大红灯笼的一个茶馆,不由一字字地照着招牌念道:“鸟——上——霜。”
她立马笑地前仰后合。
“柳维臻,你看那家店的名字好奇怪哦,居然叫鸟上霜,哈哈,笑死我啦……”
柳维臻侧头一看,忍不住一个爆栗敲到小桃花的头上,训:“什么鸟上霜!那明明是‘乌上霜’,你个文盲!”
小桃花捂住头哀叫了一声,“混蛋柳狐狸!”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去以牙还牙。
柳维臻哪可能让她得手,一把钳住她的手,举过她的头顶,为防止小桃花的挣扎还倾身过去压在车厢上。然后……
两人当然是静止了。
小桃花光洁的额头就在柳维臻的唇下仅不过半寸之遥,他们温暖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柳维臻动了动唇,琢磨着要不要下口。
小桃花咽了咽口水,琢磨着要不要一拳打过去。
……
“我说,柳狐狸,你,你还不快起来!”小桃花恼羞成怒,一滴朱红滴到她的白皙面庞上,一点点地晕开来。
柳维臻一丝儿都没动,慢悠悠道:“我一直都是坐起来的。”
“混,混蛋,我让你松开啊……乌上霜就乌上霜!你快松开!”小桃花偏着头红着脸叫道,挣扎起来。
怕伤着她,柳维臻松开手,又慢悠悠地坐直身体,突然他的动作一顿。
“乌上霜,乌上霜……君子兰!君子兰是在乌上霜!”柳维臻眼一亮,连忙道:“周伊,回刚刚的乌上霜!”
车外的周伊应了一声,车转了头,不一会儿停了下来。“公子,到了。”
柳维臻挑起帘子逃也似的下了车。全程偷听的周伊在后面偷笑:哎呀,公子居然害羞了,看公子这耳朵红的!
果然,柳维臻耳朵尖红红的,月光下像块小小的莹润的红玉。
小桃花则醋溜溜地跟过去:哼,什么君子兰?君子兰是谁?居然让柳维臻这么迫不及待?
柳维臻近乎是冲进了“乌上霜”,小桃花哼了一声:准是“君子兰”吸引的,哼!
柳维臻敲了敲柜台,正在算账中的老板诧异地抬起头,然后笑逐颜开:“柳公子?”
柳维臻含笑点头。小桃花愤愤摇头:看这满面含春的!
“公子要找君子兰?”
“自然。”
老板笑眯眯地合上账本,“公子随我来。”柳维臻二话不说,跟了过去。
小桃花寸步不离:哼,我也要去看看,这君子兰究竟何许美人也!
后院中的小亭,老板转身:“公子稍等。”施施然抛弃他们走进了屋。
咦?
过了一会,老头出来了,双手捧着一个纸包小跑过来:“公子,君子兰来了。”
嗯?哪儿呢?小桃花向他身后左右张望。没见有人跟出来啊。
柳维臻接过老头手中的纸包,随着纸包一层层打开他的眼也愈来愈亮,譬如贼见了一锭金灿灿的金子,采花贼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般。
他捧着一包茶叶,深吸一口气道:“君子兰,好香。”
啊?怎么是茶叶?小桃花目瞪口呆了。
“今年价格还跟上年一样?”柳维臻问。
老头点头。
“周伊,付钱。”周伊甩过去三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小桃花在旁边看得眼直心疼,三千两,那是三千两银子吧,那真的是三千两银子吧?竟被柳维臻毫不犹豫地甩出换了这么一小包干巴巴的茶叶子,怎一个暴殄天物了得!
小桃花默默望天:蝶翠,没想到你在狐狸心中居然还没有这些枯茶叶子贵。
柳维臻潇洒回身:“多谢庆老板。夭夭、周伊,回去了。”
小桃花:……
她连忙追上去,好奇问:“柳狐狸,这……君子兰是什么宝贝啊,居然卖这么贵?”
柳维臻笑:“茶绝顶,茶树天下共一株。你觉得呢。”
小桃花不说话了。
莫凌启坐于酒楼二层之上,晃着手中的酒,无聊地俯瞰众生。
身侧的歌女婉转娇柔地唱着江南小调,他却只觉聒噪。
唉,他叹了一口气,丢掉手中的酒杯,好无聊啊,好想胡喝狂醉一场啊。他扫了一眼对面正奋力把盘中的芹菜挑出丢掉的的方珏瑟,摇摇头:不行,珏瑟酒量浅。
转了转眼珠,他将酒杯抵在唇上,勾出一个邪肆的笑,骚包到不行。他冲那唱曲的歌女挑了挑眉:“美人儿,会喝酒吗?”“当——”“美人儿”一时没抵住他的诱惑,手上一抖,琵琶划出了一个极其刺耳的音。“美人儿”回过神来,手足无措,红着脸道:“会,会喝一点,公子您……”
“没事,你继续唱吧。”莫凌启失望又干脆的收回视线。落差太大,“美人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抖着嗓子继续唱起来。
唉,好无聊啊,一个人喝酒更无聊啊,要是那个酒鬼小桃花也在就好了。莫凌启暗暗想,漫不经心地临窗向下看去,不料一眼见到了他刚刚还在想的人从对面的茶馆走了出来。
“小桃花!”他想也不想,冲到窗子前冲她叫了一声,向她挥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小桃花闻声抬头,一眼望到那张熟悉的明朗的脸。她笑意粲然,乖乖扬声回了一声:“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