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好了。”方珏瑟脸色凝重地来见莫凌启,手中还拿着一张纸,她将它递给莫凌启,低声道:“江南各地行衣帛生意的商人都纷纷上书,言道与洛阳柳家生意关联甚紧,如今长久一断,对他们的生意大有折损,恳请上官取消禁令。”
她顿了顿,又皱着眉说:“而各级官员居然也纷纷上表,为柳维臻说话。这洛阳商柳家真的对江南有那么大影响力吗?”
莫凌启冷笑一声:“不是柳家影响力大,而是柳维臻运作得好。我倒是小看了他,在受了这么多伤的情况下仍能做出这么多事来。”
他懒懒地往椅上一躺,道:“他倒是好的算计,到江南那么久暗中行事隐忍不发,直到今日一起出手,想要对我造成威慑……不过,既然他想要打开江南商局,那就开了吧。”
方珏瑟有些惊讶:“王爷,这……”
莫凌启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我记得,前段时间我军军费不足吧?一半收益你觉得如何?”
方珏瑟恍然大悟,忍不住露出个笑来:“是,王爷。”
柳维臻轻轻地将那张写着“今夜子时德觅有事相商——方”的纸条折了折,望着外面黑色的天空,淡淡道:“周伊,备马。”
柳维臻走进德觅,方珏瑟已经在那里等他。她起了身,微微一笑,颔首道:“柳公子。”柳维臻上前落座:“不知方姑娘将维臻约来所为何事?”
方珏瑟抿了口茶,幽幽道:“自然是柳公子心尖尖上的事——生意以及……陶夭。”
陶夭……柳维臻心下松了一口气,他等了那么久,这场拉锯战终究还是他赢了。
他和方珏瑟各自握着对方在意的东西,端端看谁能更沉住气而已。
方珏瑟观察着柳维臻的神情,见他不动声色,便接着道:“先前柳公子对陶夭姑娘故作冷淡,柳公子以为珏瑟看不出来?我是女人,王爷不知我却知道,你对她余情未了。”
“陶夭还给你,江南商局打开,你给我一半收益。”她利落的抛出了砝码,道:“这笔生意,对你来说很有益。”
柳维臻不言,修长的手指轻掠着瓷杯,方珏瑟也不催他,悠闲地等待着。
半晌,柳维臻道:“方姑娘今日所说,王爷可知?”方珏瑟一笑:“知道一半。”
柳维臻一挑眉:“夭夭那你有把握?”方珏瑟笑了:“你一答应,我自有办法让陶夭姑娘回来,至于她留不留在公子身边,则要看公子的手段了。”
“好。”柳维臻道。
此时的莫凌启则在府中沉思着,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留她?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放她?他万分舍不得。他的头痛起来,呢喃:“小桃花,小桃花,我该拿你怎办才好?”
然而不过几日,形势便迫他做了决定。
“我们做的事,是要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进行,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可陶夭姑娘一则身份不明立场不明,王爷不能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冒险,二则……王爷,陶夭姑娘绝不可能适应这片天空。王爷三思,请王爷以大局为重!”方珏瑟说着,翩然跪倒,双手叠于额前,深伏于地。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方珏瑟说完,他的心腹八将,八个随他浴血沙场的铁血男儿跟着齐刷刷跪倒,出口的声音整齐划一。他们身上的铠甲铁光灼灼。
太亮了,刺得他眼睛都有些酸涩。他想,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淡睁开眼:“我知道了。”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
这算什么回答?八个男人面面相觑,有人想要追出,方珏瑟出手拦住了他,“不必,王爷心中自有定论的。”
月色如水,沉淀下一日的热燥,夜风冷冷。莫凌启靠在在后院亭中的美人靠上,怀中抱着一坛酒,黑发无力地垂下又扬起可他一动不动似已是无知无觉。他的袍角沾着露水,冷风中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萧瑟又寂寥。
莫凌启满身的酒气,脸色酡红已然醉了。
他抱着酒坛对着空气喃喃:“你大约不知道,遇到你我很欢喜。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大约是在天空中随风自由飞扬的桃花瓣,纯净的,随性的。”
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睡了,偌大的院子唯有他在这里。
他抱着酒坛迷蒙着双眼望着天空:“我忘记了有多久没有真心的笑,活着要防备这个防备那个,一直只有自己,到头来却也只能自己孤寂。”
他用手支着额,低声笑了一下,缓缓道:“其实我很感激你给过我一段可以真心欢笑的日子。”
“我确实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我身边危机四伏,我前方有无数个漩涡要过无数硬仗要打,不能再把你留在危险之中。”
满带落寞与不舍,他闭了闭眼,他的身边只有无尽的落花纷纷洒洒。
“小桃花,待我成功了,待我成功了……”